第七零二章 新生代(下)
护小农是第一目标,因为小农稳定是朝廷是否存在的根本。

  而西洋人的种种发展,在九三年风暴之前,最让皇帝感到害怕的,恰恰就是圈地运动。

  哪怕是克伦威尔什么的,在皇帝看来,这不很正常嘛?有啥可大惊小怪的?

  兵强马壮者为天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多大点事啊?你斯图亚特家当得国王,我克伦威尔亦可取而代之,这在大顺这边看来多大点事啊?砍国王脑袋?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别说砍脑袋了,无需审判直接当街刺死的不也正常?更有甚者,朕、朕,狗脚朕。

  还有此时西洋那边传来的一些什么议会之类,皇帝更觉无所谓,经过翻译扭曲之后,在皇帝看来,这和三代之治的幻想有甚区别?墨家更是喊着要选天子呢,见的多了。

  反倒是对圈地运动之类的事,颇为担心。

  皇帝对圈地运动的担心,和羊吃人的恻隐之心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而是担心有人振臂高呼耕者有其田,然后就把李家挖个坑埋了。

  或者抑郁不得志没考上科举的,抓住机会,念一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就近上了大别山、云霄山、商洛山。

  故而若刘钰听来,阴阳怪气讽刺满满的这番话,在皇帝听来,却是频频点头,心里给三十岁就要点府尹的牛从昀评了个“可堪大用”的评价。

  牛从昀又道:“微臣也常听兴国公感叹地租事,他所感叹的,至于本朝之内,无非就是慨叹地租太高,工商不振,内需不足。布匹等物件卖不出去,以至于非要秣马厉兵往外打。”

  “是以兴国公一直希望搞的,就是二五减租,行永佃之法。因为兴国公算过,若租子以二五论,既可以保证百姓有闲钱得以多买一尺布;又可以保证地租甚高而不至出现圈地之事。同时若再降低米价,又可至地租引出的利息降低,朝廷也要吸纳钱财开发南洋、容纳人口。”

  “但地租又分多种。以臣从兴国公那所得学问,地租又分绝对地租、级差地租、垄断地租。”

  “譬如亩税,可算作绝对地租。”

  “而松江府的地租,肯定比西域、鲸海的地租贵,这算作级差地租。”

  “而若盐井,则可算作垄断地租。”

  牛从昀知道皇帝让他去叙州府要处理什么事,因为刚刚朝堂邸报还在说关于川盐入黔的事儿,接着他一个小小府尹就被皇帝召见去叙州府,如何不知道肯定和盐有关?

  皇帝又问地租事,他也顺势说出来盐井地租是垄断地租这个事实。

  皇帝不动声色,用一种仿佛非常客观中立的态度问道:“依你之见,这垄断地租,是好是坏?”

  “回陛下。垄断地租,不好。得利的,是地主,而非真正做事的工商者。若如盐井,既有垄断地租,则盐之利,有七分是地租。”牛从昀直接谈到了盐井,毫不遮掩。

  “若盐之利,七分是地租,则盐必贵。盐贵,则官盐更难销,百姓宁口淡。”

  “本朝若无盐税,则可若前朝故事,以矿监,收垄断地租之利。”

  “而本朝既有盐税,则应取消任何形式的垄断地租,地收归官有,盐利取自盐税,而不应重复征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