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母亲(17)
脑袋含混不清地说:“林林可不能喝啊。”

  奶奶连说了几次“知道”,他老人家才闭上了嘴。

  饭桌上理所当然会谈到庄稼。

  奶奶倒是看开了些,“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啥法子”。

  母亲笑笑,也没说什么。

  我和爷爷则是埋头苦干——这几乎是我俩在饭桌上的经典形象。

  而在我记忆中,奶奶永远是第一喷手。

  很快,她开始讲述自己一周多的城市生活。

  她说她表姨别看有钱,过得也不好,年龄还没她大,整天坐在轮椅上,啥都要人伺候。

  她说咱是苦了点,至少还能下地劳动,她表姨就是懒才得了糖尿病。

  后来像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她乐得直拍大腿:“你秀琴老姨还真是厉害,把那啥文远管得叫一个狠。说往东,啊,他就不敢往西。见过怕老婆的,还真没见过这么怕老婆的。”

  最后,她总结道:“城里生活真不是人过的,那么些人挤到一个楼里面,干点啥能方便咯?”

  奶奶这么说,我倒是一愣,因为上次在电话里她都没忘说道城里怎么怎么好,秀琴在文化局工作多么多么气派。

  她甚至教导我要长点出息,“向你老姨学习,将来做个大官”。

  母亲去厨房煲汤时,她老人家叹口气,终于原形毕露:“当年你爸要是呆在城里不回来,也不会有现在这茬了。”

  这么说着她老脸一皱,果然——眼泪就滚了下来。

  这顿饭吃到了两点多。

  打奶奶院归来时,太阳昏黄,阴风阵阵,老天爷像被煳了一口浓痰。

  空气里又开始季节性地弥漫一种辛辣的湿气。

  我一屁股坐到凉亭里,正琢磨着上哪儿找点乐子,陆宏峰便出现在视野中。

  这棵蔫豆芽一股脑提来了八斤月饼。

  虽然知道不应该,我还是一阵惊讶。

  因为姨表间根本不兴这套,何况中秋节早他妈过去了。

  我故作老成地问他这是干啥,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送他到门口时,我问:“你一个人来的?”

  他先是点头,后是摇头,最后揉揉眼说他爸在谁谁谁家看人打牌。

  我立马打了个饱嗝,好像这才发现自己吃撑了。

  我问他:“你爸咋不来?”

  他吸熘吸熘鼻子,拧拧脚,再茫然地看我一眼,就算回答过了。

  ********************看着这个脑子里缺了半根弦,天塌下来压不出个响屁的表弟,想从他嘴里问出陆永平的确切消息来,那是很费劲的事情,看他鼻涕嗦熘个不停,我也是无可奈何,十一二岁的男孩,也不知道把自己收拾整洁点的邋遢样子,以张凤堂一嗓子炸开半条街的脾气,我就更不信陆永平和我嘀咕的那些,再怎么溺爱,也没女人愿意和一个大鼻涕虫亲热不是。

  “我送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