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母亲(16)
�落,最后在楼梯口呆坐了好半天。

  再从家出来,日头似乎更毒了。

  我心如乱麻,寻思着要不要到街上熘一圈。

  这时,一个声音惊醒了我。

  是前院一老太太,正坐在榕树下吃饭,她远远问我今天咋没上学。

  我快步走过去。

  她扒口饭,又问我是不是在泥里打滚了。

  劳她提醒,我这才发现自己在泥里打了滚。

  我问她见母亲没。

  她说:“上午倒是见了,从老二那儿拿了瓶百草枯。要不说你妈能干,我还说张老师这身段哪能下地啊。”

  我转身就往家里走。

  “林林你奶奶回来了,上午就回来了。老两口真有福气……”

  她还在说些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然而药桶安静地躺在杂物间,像是在极力确认着什么。

  我有气无力地朝奶奶家走去。

  农村妇女酷爱服毒自尽,尽管这种方式最为惨烈而痛苦。

  14岁时我已有幸目睹过两起此类事件。

  那种口吐白沫披头散发满地打滚的样子,我永生难忘。

  母亲从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但是对于死,我们又能说些什么呢。

  至少对那时的我而言,母亲已经几乎是个死人了。

  果然,爷爷在家。

  看见我,他高兴地发起抖来。

  我懒得废话,直接问他见母亲没。

  他嘟嘟囔囔,最后说没。

  我又问奶奶呢。

  他说在谁谁谁家打牌。

  我就出去找奶奶,结果跑了一圈也没见着人。

  回去的路上,我一步踩死一只蚂蚁。

  我感到自己流了太多的汗,而这,几乎耗光了我所有力气。

  推开大门,我却看到了母亲。

  她满身泥泞地蹲在地上,旁边立着一个绿色药桶。

  院子里弥漫着氯苯酚的味道,热悉得让人想打喷嚏。

  母亲还是那身绿西裤白衬衫,遮阳帽下俏脸通红,几缕湿发粘在脸颊上,汗水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下滑落。

  见我进来,她惊讶地抬起了头。

  我想说点什么,张张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半晌我才一拳夯在铁门上,眼泪也总算夺眶而出。

  我记得自己说:“你死哪儿了?!”

  我搞不懂这是怒吼、哀号还是痛哭。

  只感觉手背火辣辣的,恍若一枚枚青杏从秃枝上冒出。

  朦胧中,母亲起身,向我走来。

  我用余光瞥着,假装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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