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部分
  的彼此相知,自己的行为是会得到老友体谅的。骂的人总归有,随他骂吧。当暖春阁里的一幕已成历史,事过境迁,李雪庸的思想从一度昏乱复归于平静,他庆幸,多亏那事因阮大可的执著而流产,否则那将给自己背上一个极其沉重的包袱,注定要为此遗恨终生。——钱,那算他妈什么东西!五万块,又能怎么样?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古人说得真是好极了。也只有取之有道才能活得自在。于是,他便闲闲地讲他的思想品德课,淡淡地每月拿他的三二百元课时补贴费,在嘁嘁喳喳的议论声中心平气和地取有道之财。

  小城的校长带有专制色彩,多年的统治打造了钢浇铁铸般的规矩,每日里各色人等照章办事,行云流水般顺畅,绝少有人去叨扰校长大人。要敲校长办公室的门,是非有特殊要事不可的,否则李雪庸会不大高兴,哪怕他在屋里闲得直打瞌睡。因此上大多数时候他便闲着。闲着其实未必是件好事,久了,无事是要生非的。

  校长办公室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就是那个四十多岁的敲钟女校工郝玉兰。

  将一个敲钟人放在校长办公室已属不伦不类,更何况是一个中年妇女。但这里面有个特殊情况,有一段时间里办公室不够用,郝玉兰就没有了栖身之地,勉强塞在哪个教研组都不合适,最后只好暂时安置在校长办公室。后来教研组合并,有了专门的后勤办公室,但李雪庸却不说让郝玉兰走。李雪庸不说,别人谁会那么不懂眼色地去提醒校长呢。谁都懂得,校长不让郝玉兰走,那就必定有不让走的道理,而这道理何在,是不必说那么明白的。教员是知识分子,在小城属高智商群体,大道理小道理全懂。于是都心照不宣地默认了郝玉兰的特殊地位。也就是自打郝玉兰进驻校长办公室后,绝大多数教职员工称呼她时,都不约而同地加了个“儿”音,“郝玉兰”变成了“郝玉兰儿”,听着,你也听不大出是昵称还是嘲讽,反正里面有种特别的味道,只是别去细品。每逢郝玉兰进进出出,总有那么几双眼呆鹅样地死盯着,将那女人的肩腰臀胯盯得伤痕累累,将高矮肥瘦糙细凸凹考证得不能再精确了。

  郝玉兰,谁不知道她呢?年轻时是个语文教员,身材曾经颇为苗条,交男友时眼界很高,挑剔得厉害,能入眼的男人几乎没有,婚姻大事就一年年地耽搁下来。等她好不容易选中一个意中人,自己已入中年,对方反是嗤之以鼻了。这种遭人厌弃的反常情况是她从未经历的,那以后精神就有些异样,常念叨那人的名字,有一回在路上碰见那个人,非要拉人家到家里谈谈,吓得对方拔腿就跑。那会儿她教课已时见恍惚,常在课堂上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放学后总爱找些大男生背课文,背错了掐大腿根,并时时深入禁区s扰,弄得那些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战战兢兢的。后来家长纷纷去找李雪庸。迫于舆论压力,李雪庸不再教她讲课,就做了个敲钟人。再后来郝玉兰成家了,男人知她底细,不大喜欢她,一个人跑到外地做打工仔去了。郝玉兰整日无牵无挂,无思无虑,神情常现出一种痴憨的样子,人也吹气似的胖大起来,倒显得比年轻时平易可爱了。

  春秋时节,郝玉兰爱穿一件桃红色毛衣,没事常爱低了头摘毛衣上的毛毛。

  一次,李雪庸去各教研组检查教务,一个平素喜欢说笑的老油条大惊小怪地喊:“嗨嗨嗨,都来看呐,校长的前胸怎沾了恁多毛毛?”李雪庸一惊,低头摘下两根来,说:“看你那破嘴,大惊小怪的。”那教员似乎又有新发现,朝几个埋头备课的教员喊:“快来快来,还是桃红色的呢!”便捡起来放在手心里,吆喝着那几个教员围上来看。那老油条是建校时的元老,李雪庸也奈何他不得,他见势头不对,嘴里说着“扯淡”,脚下却往外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