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只需一个眼神的交流,觉得他很顺眼。

  那便是了。

  (四)

  我瞄了眼手上的履历表。范源进。中部某私立大学日文系毕业。英文是自修的,只有一张赴美短期进修的结业证明。厂长的秘书黄小姐刚给他做的两种语文笔试,成绩都不差,日文全对,英文就错一小题。

  名字有点土,学历算普通,相貌过得去,气质还可以,看起来文身文身的一副书生样,力气倒是不小啊?

  我想了两秒,然後淡淡露出一个职业笑容,朝他点点头,侧身比了个请,示意他跟我来。

  目测矮我大概四至五公分的男人头发微乱,衬衫有污痕,笑容也很淡,将外套从墙上的挂钉取下挽在肘上,不卑不亢的躬身回我一礼。

  其实,未来的爱人无论学历、长相或体格各方面,客观来说都能算得上中上,气质也很不错了。觉得他平凡,主要还是我的因素。

  我的大学母校,是中外知名的台湾第一学府;我读的科系,是文法商类组的第一志愿。

  我母亲嫁得近,娘家跟家里也就两个紧邻的城镇,打小常回外婆家的我看惯了发色浅、轮廓深,高挑肤白,高鼻深目的帅哥美女,包括我自己这身臭皮囊,都多少看得出与白种人混过血的痕迹。

  荷兰人统治过台湾的时间虽然不长,留在台湾的混血後代却不少。我的母系几乎代代都会出现几个长得不够本土的,按照遗传学隔代遗传的常规来说机率不该这般高,可想而知白种人的血统肯定不是只混进母亲的家族一次,很有可能被闽、客共同排斥的这群边缘族群最终有些只能选择混上加混,亲上加亲,很多遗传疾病也会因为近亲繁衍而大大提高下一代罹患的机率。

  比方说,血友病,色盲。比方说,我的耳疾。

  所以,真让我对范源进这个人起了深究兴趣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他一再展现出与他体格不甚相符的力气,以及他种种吸引我的观念与性格。

  这都是後话了。

  离开了生产线,连续走过两道相距一百公尺长走廊的自动门,机械运作的声响已不再严重干扰助听器的运作,我马上掏出助听器戴上左耳,只是足下未有稍停,也没对身後的范源进多做招呼,反正他的脚步声疾行且不紊,显然跟得上。

  我平素走路就不慢,这回更以较惯常略快的速度,往自己的办公室行进。

  厂长办公室与我的两隔壁,他的办公室这时门刚好没关上。也许是他听见我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也或许他正要离开座位,当我下意识望向他,他正站在桌後朝我颔首示意。

  我也颔首回礼,虽然只是匆匆一瞥,我还是捕捉到那双笑眯的老眼里,闪过一眨而逝的不自在。

  站在办公桌前,我转身望着也走进门的范源进,在心里腹诽厂长的反应。

  那麽紧张,该是看见我戴上助听器,担心我听见他告状,不,汇报内容了是吧?

  当个辅佐新君、还要不时跟掌有实权的太上皇私秉新君改革进度的老臣,厂长日後的处境随着我对厂务的熟悉程度,人事上精简化的取舍,只会越来越难。

  (五)

  我想他自己心里也有数,他希望给我听话又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