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部分
;“她生了天花,没有救了。”

  钟潜扶住春迟,哽咽着说。

  天花。那些从贝壳中吸纳的记忆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灾难和疾病,天花是很常见的。此刻,她摩挲着孩子红肿的脸颊,一段段有关天花的记忆便从隐秘的深处浮了出来。她一步步陷入病痛的漩涡,承受着天花的折磨。

  春迟紧紧地抱着孩子,捧起她那张烂掉的小脸,亲吻她的额角、她的脸颊。

  脓汁从那些水痘里挤出来,溅在春迟的脸上、唇边。春迟愣住了:这咸腥的y体,是孩子的眼泪吗?她陪着她一起哭,然而她的气息却分明已经不在了。

  她终于没有熬到新的一个早晨到来。

  她至死还没有一个名字。

  不是因为没有人爱她,是她的妈妈爱她太多了,将所有的爱、所有大自然的美物都赠与她。她撩开人间的帷幕,就看到一个惨淡的盲女,双手鞠捧着所拥有的一切,孤单单地站在那儿等她。她降生在这个女人贫瘠的怀抱里。女人那因为辜负而扭曲的爱,宛如千年古树上蔓生的藤枝,无数条,将她缠得严严实实。是苦难离间了她们的感情,令她无法接纳她的母亲。她们背向而行,只须过个几日光景,便在人海中走散了。不知等了多久才聚集起来的一点因缘,就这样被打散了。

  她最亲爱的小女儿,用那么多的爱招引她,都没能使她停下脚步。这个狠心的家伙,多么像她的父亲!

  第三部分 第44节:磨镜记(下阙)(7)

  第44节:磨镜记(下阙)(7)

  孩子死去后的三日里,春迟抱着她一刻也不肯松手;直至终于疲惫地睡去,那死婴还紧紧地箍在她的怀里。

  钟潜害怕死去的婴孩会将天花传给春迟,趁她睡熟,悄悄从她的怀里抱走了孩子。他将孩子埋在离船屋不远的山坡上。因为孩子没有名字,他不知道该怎么立碑。在回来的路上,他想,它将成为一座无名的荒坟,心中不禁悲凉。他走到船屋门口,脚步慢下来。他想到前面的路,心中生出隐隐的恐惧。

  如钟潜料想到的那样,春迟对他充满了怨恨。她似乎忘记了天花的事,只是记得是钟潜将她的女儿抱走,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之前春迟对他产生的微薄依赖也从此结束了。她不再需要他,她不再需要任何人。

  孩子死后,春迟没有再与钟潜说过一句话。他随着她的孩子一起化作了空气和尘埃。但钟潜始终没有离开,春迟不让他靠近,他就生活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

  他一直这样做着,年复一年,他的努力使他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钟潜的身上有一种不凡的气质,没有人知道,是坚执令他如此出众。

  7

  将军与骆驼决战的时候,淙淙悄悄离开了骆驼的营地。对于即将发生的事,她似乎已经有了预感。

  她飞快地穿过茂密的丛林,向着森林深处跑去。她知道那里有一棵巨大的榕树——纤长的枝条垂下来,无限伸展,直至又扎入泥土里,变成一段根须。几十米的空间里,榕树垂下的树干一道道矗立在那里,围成一圈,宛若一间圆形的房子。她曾在这里看到绮艳的孔雀,孔雀被骆驼派来的人捉走后,这里就空置下来。

  她再度造访这唯一可以得到安宁的地方。

  淙淙在森林深处静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