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部分
下峰巅的悲惨命运的。那时的杨敢之是兴奋的,仿佛发酵的面包,自我膨胀得厉害。就是在若干年后,他在回忆往事时仍然津津乐道当年的风光。当然那是带有某种庆幸的口吻,他清楚地知道,他的一些很有才华的战友,虽然出生于苦大仇深的家庭,也算是根正苗红的“红五类”,然而卷入那个史无前例的大革命,在革命风口浪尖的风光地带,不知天高地厚地风云一阵后,很快被潮流推进了波谷浪底,毕业后带着“三种人”的帽子,被打发回了他们的出生地,从此万劫不复,这使他想到了命运,尽管他们那时都是壮怀激烈的青年,他的命运在那个火热的夏天经历了人生大喜大悲的转折后,沦落于幽暗无光的水底。因为他那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世被披露、被揭发,革命接班人和地主阶级孝子贤孙的转变也就在顷刻之间。这转折使他领略了世态炎凉和人生的大起大落所造成的灵魂震颤。

  他暑假从学校回家了,家乡还是那么贫困,几乎和他上学之前没有任何变化。父亲只知道盘着腿在炕上埋头抽烟,这个前大烟鬼,现任村革命领导小组组长的贫雇农,把全家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敢之的身上,他毕竟是村里出去的惟一一个大学生。父亲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文化大革命”闹得怎么学校也不上课了,连村西头的娃娃们那个只是初中的学堂也弄得乌烟瘴气,闹得要批斗学校姜校长。一位多么和蔼善良的教书先生呀,我家敢子就是他教出来的一个大学生,他常常在全校大会上谈起我家敢子在学校的情况。那口吻是骄傲的、赞赏的、沾沾自喜的,仿佛敢子的成功就是他的成功。他教了那么多山村娃子,教出的惟一一个在省城读研究生的也就是敢子了。

  老父亲一边“吧嗒吧嗒”抽烟,一边神情忧郁地用他那布满皱纹的老脸,看了看坐在房里百~万\小!说的儿子。儿子脸上y沉沉的,他知道儿子不高兴。杨敢之是前天接到父亲病危的电报,从热热闹闹的省城陵州师范学院打车回家的,他也整不明白,父亲身子骨一直很好,刚刚五十出头又哪来的毛病,而且病危了。于是匆匆忙忙告别了师范学院革命师生造反队的同志们,匆匆忙忙赶回了家乡。回到家却发现父亲壮壮的,没有一点生病的迹象。原来骗他回家的目的是催着他和姜校长的女儿姜玉珍结婚呢。他借口现在革命工作这么忙,学校又要搞斗、批、改,又要造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反,还要到北京去进行革命大串连,去见伟大领袖毛主席。哪有时间考虑个人的事情,还是等一等,再说现在不是提倡晚婚吗?

  父亲沉着脸说:“这事是我和姜校长早年约好的,人家姜校长早把你当儿子待的,要不花这么多心血栽培你?现在眼看你学业有成,总不能当陈世美吧!俺虽是农民,这背信弃义的事情不干,乘这次回来就把这婚事办了,俺老杨家从来不做悔婚这种缺德事。再说玉珍姑娘要人品有人品,要水平有水平,现在也是乡学校的民办教师了,人又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哪点不配你小敢子?你看,你不在家那会儿,你妈得痨病躺在床上,是她像女儿一样照顾的,他家接济咱家也不少呢,俺老杨家可不能忘恩负义。”

  妈也c嘴说:“敢子哎,我这条命没去见阎王,亏着人家姜校长和玉珍姑娘,我们不能悔婚呢。”

  杨敢之说:“爹,妈,这是封建包办婚姻,我们这是新社会,不能再兴封建那一套,男女结婚要讲爱情。”

  爹说:“敢子你这说道,咱不懂,要说感情你从小和她一个班上学,从小学到中学,到人家家吃,到人家家喝,特别是三年自然灾害那会儿,俺家穷得都揭不开锅,是人家姜校长让女儿送来了三斤棒子面。村西头连市里稽昌明书记遗弃在家里的老婆还饿死了呢,俺家能活下来,亏了姜校长呢。俺可不能忘恩负义呢。你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