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见驾
  贺兰夫人坐下来,对芸芗道:“把公子搀起来。”

  芸芗应是,弯着腰道:“公子,奴婢扶您起身,慢些。”

  贺兰松摆手,强撑着坐在当地,问道:“母亲,您方才说什么,父亲如何了,不是去宫中议事了么?”

  贺兰夫人见儿子晕乎乎的,不叹息,忽听砰的一声,却是严颜踢开了房门,她手上抱着个窑变花釉缸,这是放在院子养莲的,里面盛满了水,只怕有几十斤重,严颜跌跌撞撞的抱进来,踉跄着行至贺兰松身前,将水缸倾了,冷水兜头直浇到他身上,还有几片碧叶落到了头上去。

  贺兰夫人惊得站起身来,对芸芗道:“快,快帮她拿下来。哎呀,你这有了身子,怎么敢捧重物。”

  芸芗把水缸抱过来,险些失了手,不由失声道:“这么沉,少夫人,您慢着些。”

  严颜擦了擦额上的汗,笑道:“不打紧。”又俯身对着贺兰松道:“可醒了?”

  贺兰松连打了几个喷嚏,秋日的水凉,他总算是醒了酒,先摘去了头上的荷叶,问道:“母亲,您适才说父亲如何了?”

  贺兰夫人白了儿子一眼,蹙眉道:“昨日进宫,到如今还没回来。”

  乾安宫前立着个孤单的影子。

  是贺兰松穿着二品绯色官服,侯在御书房前等着传召。

  过了夏日,秋月皎洁,余晖落在贺兰松身上,恍若隔世。

  冯尽忠看着眼前的年轻侍郎,不由便记起那年在雪中跪着的少年,低着头,明明心火滚烫,却定要如白雪清冷,他几步过去,道:“大人恕罪,皇上正在殿中议事,吩咐了不许打扰。”

  贺兰松抬首轻笑,一如过往,“有劳冯总管,不碍事,我候着就是。”

  冯尽忠又道:“夜里有霜,大人先去偏殿侯一会如何。”

  贺兰府摇首道:“有劳总管心,我在此处甚好。”

  冯尽忠便不再劝,他约莫着知晓贺兰松来意,亦不敢多言,只叹了口气便退下了。

  贺兰松直等了一个时辰,才听见脚步声响,他立时抬首,却见一人从远处行来,此人方步端正,着官服纱帽,显然不是冯尽忠。不知为何,他心中莫名松了口气,双手拢在一起,抖了抖慢袖的冷风。

  待那人行的近了,才看清是当朝内阁新贵刘开阖,他也瞧见了立在梧桐树下的贺兰松,先是一怔,随即道:“贺兰大人。”

  贺兰松回礼,刘开阖对贺兰松笑了笑,由太监引着出了养心殿。

  贺兰松立的笔直,眼睛不由得向着御书房看去,窗纸昏黄,隐约能见到龙纹犀牛灯台上的火烛,将卫明晅的剪影映出来,晃晃悠悠的,似在云端不可见。

  这辈子,他似乎还没这么苦等过卫明晅。

  不,这辈子,他总是在等他,毫无指望的等。

  “贺兰大人。”冯尽忠疾步而出,道:“陛下请您入殿叙话。”

  贺兰松深深吸了口气,抬起沉重的脚步,跟着冯尽忠进了正殿。

  御书房内仍旧暖如春夏,立时拂去了贺兰松身上的冷气,他闻着沉水香的味道,先在原地顿了顿,方凝神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