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哪里便有这许多宰相了,难道你们个个都做宰相不成抚台、藩台还有些儿指望,这吴之荣贼头狗脑,说什么也不象,将来戏文里的白鼻子小丑定是扮他。明知布政司转弯抹角、大费心机的一番说话,意在保全这禅智寺前的数千株芍药,做官的诀窍首在大家过得去,这叫做花花轿子人抬人,你既然捧了我,我就不能一意孤行,叫扬州通城的官儿脸上都下不来。当下不再提芍药之事,笑道:将来就算真有这一出戏,咱们也都看不着了,不如眼前先听听曲子罢

  众官齐声称是。吴之荣早有预备,吩咐下去。只听得花棚外环珮玎珰,跟着传来一阵香风。韦小宝精神一振,心道:有美人看了。果见一个女子娉娉婷婷的走进花棚,向韦小宝行下礼去,娇滴滴的说道:钦差大人和众位大人万福金安,小女子侍候唱曲。

  只见这女子三十来岁年纪,打扮华丽,姿色却是平平。笛师吹起笛子,她便唱了起来,唱的是杜牧的两首扬州诗: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落魄江南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笛韵悠扬,歌声宛转,甚是动听。韦小宝瞧着这个歌妓,心中却有些不耐烦起来。那女子唱罢,又进来一名歌妓。这女子三十四五岁年纪,举止娴雅,歌喉更是熟练,纵是最细微曲折之处,也唱得抑扬顿挫,变化多端。唱的是秦观一首望海潮词:

  星分牛斗,疆连淮海,扬州万井提封。花发路香,莺啼人起,朱帘十里春风。豪杰气如虹。曳照春金紫,飞盖相从。巷入垂杨,画桥南北翠烟中。

  这首词确是唱得极尽佳妙,但韦小宝听得十分气闷,忍不住大声打了个呵欠。

  那望海潮一词这时还只唱了半阕,吴之荣甚是乖觉,见钦差大人无甚兴致,挥了挥手,那歌妓便停住不唱,行礼退下。吴之荣陪笑道:韦大人,这两个歌妓,都是扬州最出名的,唱的是扬州繁华之事,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哪知韦小宝听曲,第一要唱曲的年青美貌,第二要唱的是风流小调,第三要唱得浪荡风骚。当日陈圆圆以倾国倾城之貌,再加连说带唱,一路解释,才令他听完一曲圆圆曲。眼前这两个歌妓姿色平庸,神情呆板,所唱的又不知是什么东西,他打了个呵欠,已可算是客气之极了,听得吴之荣问起,便道:还好,还好,就是太老了一点。这种陈年宿货,兄弟没什么胃口。

  吴之荣道:是,是。杜牧之是唐人,秦少游是宋人,的确是太陈旧了。有一首新诗,是眼下一个新进诗人所作,此人叫作查慎行,成名不久,写的是扬州田家女的风韵,新鲜得很,新鲜得很。作个手势,侍役传出话去,又进来一名歌妓。

  韦小宝说陈年宿货,指的是歌妓,吴之荣却以为是说诗词太过陈旧。韦小宝对他所说的什么杜牧之、秦少游,自是不知所云,只懂了扬州田家女的风韵,新鲜得很,新鲜得很这句话,心想:既是新鲜得很的扬州田家女,倒也不妨瞧瞧。

  那歌妓走进花棚,韦小宝不看倒也罢了,一看之下,不由得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登时便要发作。原来这歌妓五十尚不足,四十颇有余,鬓边已见白发,额头大有皱纹,眼应大而偏细,嘴须小而反巨。见这歌妓手抱琵琶,韦小宝怒火更盛,心想:凭你也来学陈圆圆却听弦索一动,宛如玉响珠跃,鹂啭燕语,倒也好听。只听她唱道:

  淮山浮远翠,淮水漾深绿。倒影入楼台,满栏花扑扑。谁知阛外,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