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
  可谢沉沉不想死。

  她看起来没心没肺,整日过得也没心没肺,其实是最怕死的。

  她至今还记得,八岁之前,自己每天过得有多么快乐。她是父母捧在手心的明珠,家中虽不算一方豪贾,也是有家底的人家,她衣食无忧,上头还有个大她六岁的哥哥,对她颇为溺爱,除了念书,整日便是陪着她上山下海地玩。

  她吃啊吃,毫无节制,吃得白白胖胖,衣裳每年都要改换。

  父亲疼她,总爱把她掂在手里。掂几下,又回头冲正在绣架旁忙碌的母亲笑,说:“沉沉此名,配我小女最是妥当。”

  这话原是为了哄她。

  怎料正赶上她阿兄下学回家,推门前,听见这一句,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沉沉傻,”他说,“听不出来爹笑你胖!再这么下去,你不是谢沉沉,要改名作谢肥肥了!”

  沉沉听了,也不生气,只吃吃的笑,伸手要阿兄抱。

  谢沉沉曾以为,自己的一生就会这样过下去,虽无大富大贵,胜在和乐安康。

  然而,她的人生却在八岁那年,轰然转向另一条从未设想过的险道:

  父兄随商队南下,返程途中惨遭截杀。

  父亲死状可怖,兄长被追杀、跌落悬崖,从此下落不明;

  剩下一个寡母,无依无靠,被家中族老夺去家产,迫于无奈,改嫁他人,很快怀胎。

  她的处境每况愈下。

  偏巧,却也就在这时,都城忽来人,几经辗转寻到她。

  说是父亲还有一长兄,昔日离家从军,如今已做了大官。机缘巧合听说兄弟惨死,膝下只有一女,怜惜不已,遂想接此女去都城、放在身边教养。

  “吾儿沉沉,此去千里,须得保重,”母亲送别她时,至城外十里仍不愿回头,泪满衣襟,“再相见不知几时?是阿母无能,不能护你……”

  “沉沉会护好自己。”

  她却轻抚着母亲微隆的小腹,强压下心中酸楚,仰起头,冲母亲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沉沉可以照顾好自己,爹爹和阿兄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沉沉,也会保佑阿母腹中麟儿,我还等他叫我一声阿姊咧。下次回来,他该会说话了!”

  “芳娘……”

  母亲听罢,却再忍不住,大哭起来,将她死死搂在怀里,“我的芳娘……!阿母舍不得你啊……”

  谢沉沉被魏弃掐得几乎晕过去。

  生死之际,眼前却倏然清晰地浮现出母亲的脸,那泪眼如淋,似教她心中也生出胆气,手臂在床上摸索着,好不容易摸到一件重物,当下抓起那瓷枕,毫不留情、当头就砸。

  这一下砸得太用力。

  “砰”一声,枕头顺势脱手、落在地上,碎片四溅。

  魏弃的额角几乎瞬间就见了血。

  压在她颈上的力气也略微一松,谢沉沉毫不犹豫,一脚照着他肚子踹,直把他踹下床去,才趴在床边,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