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窗户半敞,隐约能听见嘶哑的虫鸣。

  病床被摇起到舒适的角度,江来靠着枕头,垂眸看着护士给自己扎针。

  这么一会功夫,病房里来了三波护士,刚进来的这个正给他采血。

  针头扎进血管,江来不易察觉地蹙了下眉,克制住将头转向一边的冲动,近乎自虐似的看着暗红的血液流进采血管。

  护士偷眼打量他,目光触及,江来礼貌笑笑,说了句谢谢。

  他天生丹凤眼,眼型细长,笑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挑,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护士的脸立刻红了。

  钱司壮叮嘱医生保密,在医生“你怎么敢质疑我医德”的谴责目光中将对方送出门,转头看到这一幕,立刻将收到的谴责眼神转送了出去。

  等护士也离开,病房没外人,他才说:“你能不能收敛点,还嫌绯闻不够多?”

  江来似乎很有兴趣:“我绯闻很多?”

  钱司壮:“……总之不要见了谁都笑。”

  江来说:“我笑一笑,她心情好,给我扎针说不定就能轻点,互利共赢的事为什么不做。”

  钱司壮不想跟他理论,想起什么,问:“没事吧?”

  棉球上沾了点血,江来扔掉,放下右侧袖管:“这么一点,没事。”

  尽管医生下了定论,钱司壮仍不相信:“真的失忆了?”

  “嗯。”

  钱司壮垂死挣扎:“一点也不记得?”

  江来终于抬起头,在最初的震惊后,表情恢复一贯的淡定,嘴角微弯甚至还带了点笑意:“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在我现在的记忆里,你刚刚大学毕业,参加完毕业典礼,晚上在学校南门外的烧烤店聚餐,你喝了两罐啤酒,借着酒劲向班花表白惨遭拒绝,回宿舍抱着我嚎啕大哭。”

  老底被揭,钱司壮脸上有些挂不住,小声嘟囔:“都过去六年了,用不用记得这么清楚啊。”

  江来淡淡道:“你要是被吐了一身,洗衣服洗到凌晨两点,你也会记得这么清楚。”

  钱司壮赶紧闭嘴,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握紧拳头在虚空中砸了一下:“好端端的,怎么就失忆了呢?这他妈什么概率!”

  失忆对任何人来说都不算小事,何况六年那么久,近乎占据江来过往生命的四分之一。但世事有时就是这么玄妙,新闻不是还报道过,有人被雷击中就突然掌握好几国语言吗?

  追究原因无用,抱怨更是无济于事,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现实。

  江来反过来安慰老同学兼经纪人:“医生也说只是暂时的,也许睡一觉就能恢复。你先跟我说说,现在的我是什么情况,说不定能帮我记起来。”

  钱司壮不由想起学生时代,那时江来就是如此,能够根据环境变化迅速做出调整,从不花时间在无用的抱怨上。

  哪怕临时通知第二天考试,他都是在一片埋怨声中,第一个抽出书来复习的人。

  入行多年,尤其转型做演员后,面对成倍增长的流言蜚语也能一笑置之,钱司壮是真佩服他内心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