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臣子龃龉
  “说吧,最近这几次你是怎么回事?朕每每考校功课,都是弘儿占先,你当场总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兴德帝双手撑着桌案探身向前,双眼紧盯着儿子稚气未脱的脸,询问的语气颇有些气急败坏。

  在他心里小儿子的聪明才智无人能比,即便第九子挺不错了,课业能力也不该超过小儿子,可如今偏偏不是这么回事儿,两个儿子放在一起教育,第一年如意稳稳将弘儿压在身下,第二年反而经常被太傅问得哑口无言。

  事情不合理!

  听到父亲的问题,嬴社无言的垂下头,直到兴德帝几乎耗尽耐心才低声说:“儿臣常去书房玩耍,遇见过一次您处理政事……”

  说完这句话,嬴社又闭口不言了。

  “你把话说完!”兴德帝目露沉思声音低了下来,他屈指敲了敲桌面,厚实的乌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打在嬴社心上,让他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呼吸。

  “一年多前,我看到您对韩廷尉结党营私的事情怒不可竭,可大怒之后,还是给韩丞相加封爵位以示安抚。”嬴社抬起眼睛看着兴德帝,眼眶有些发红,他越过桌面抓住兴德帝冰凉的手指,把脸埋在父亲掌间闷闷的说,“天下没有不心疼孩子的母亲,阿娘在我被父皇称赞功课之后开心不已。以己度人,韩夫人的心思想必也是一样的。我每每在课上比九哥出众,韩夫人如何不恼火?父皇富有天下,面对韩氏的时候依旧克制怒气,顾忌他们的脸面,由此可见韩氏势大。儿子衣食住用都要依靠父皇,却没本事替您分忧,我只能让自己显得笨拙一些,不让韩丞相探视韩夫人之后因为心疼子女给父皇惹不痛快——父皇你开心一点好不好,您这几年头发都白了一大半。”

  兴德帝素来明白幼子聪慧惊人,可对“聪慧”的理解从未上升到如此高度,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引以为傲的儿子已经成长的眼界如此开阔了,他还这么孝顺。

  兴德帝看着把脸埋在自己掌心的孩子,心下涩然。

  ——儿子心疼他身为帝王却事事被权臣遏制,他何尝不心疼儿子才智出众却偏要藏起一身天赋,表现得笨拙平庸呢?

  “如意,到父皇身边坐着来。”兴德帝摸了摸儿子的小脸,撑起笑容把他扯到身边,将儿子包进怀里,抬手在大书房内指着叠得高高的奏章,柔声道:“你看,这些都是臣子送到朕面前的奏章。朕每天都要处理这么多事情,可里面没几个是真心为了朕、为了让这片江山、为了九州沃土上生活的百姓安居乐业而出现在朕面前的,他们想要的权势地位。”

  兴德帝摇摇头,嘴边笑容不变的说:“连这后宫都是如此,他们看到的不是‘我’,是‘帝王’。你母亲姜氏很好,朕知道她对朕有几分真心,可帝王是没有心的,朕不会爱人。朕回报不了她要的,所以用高位酬谢姜氏的真心,不过,她这份真心随着年岁渐长也剩下不多了。但姜氏从来没辜负朕对她的期待,她给朕生下一个梦寐以求的好儿子,值得朕另眼相待。”

  说着话,兴德帝晃了晃怀里的孩童,压低声音说:“原本,朕还想着弘儿也不错,你们兄弟俩年纪都小,朕慢慢培养无妨,挑一个最好的把这片江山传下去,才对得起祖先打下的基业。可他十多岁了,遇事不想着自己处理,还是让韩氏把韩安叫进宫里来帮着拿主意——嬴弘他还记得自己不是‘韩公子’而是‘帝九子’吗?!这片天下是嬴氏的,日后也必须是,母族带来的影响在弘儿身上已经超过他的姓氏,弘儿走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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