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口角
sp; 昨夜小秦楼处,读过这话本的子弟们在议论此处时,多半都道“这李县令妻虽有能耐,可我顺朝不比前代,女子还是安守内室的好,李唐一代的女人们过分放肆恣意,才会出个武氏,夺取了李唐江山……”

  琴棋书画学好了,可以红袖添香,略懂外务,也能辅佐夫君。但若是像真真这样,不但要懂,还要去做,那就……

  “哥哥,做女儿家真是太没劲儿了。”苏妙真说到兴起,把那真心话也吐露出来,一讲完意识到花厅内空气凝滞,苏问弦半晌不语,忙回神,盯向苏问弦。

  苏问弦搁下景德窑天青茶盏,缓缓道,“这话,可不能再说了……你年后也该豆蔻十四了,不能再任性妄为,还是好好跟着母亲学习怎么主持中馈……至于这话本,也别费笔墨,我不会再……”

  他话没讲完,就见苏妙真一脸震惊,不可置信颤声,“哥哥,你,你怎么突然这么说,我哪里做错了?”

  苏问弦苦笑,劝道:“真真,你到底是个女子,女子就该本分,你行事之处已有出格……”

  他话没说完,见她一贯弯弯的杏眼此时竟然蓄满泪水,“我怎么不本分了,我学那些劳什子三纲五德,我日日都要做绣活,每天闷在院子里,在哥哥你看来还不够本分守礼吗?”

  “三纲五常如何能被你这么轻贱?”苏问弦冷下嗓音,在几案上重重一拍。

  那景德窑天青茶盏登时轱辘两下,翻腾在地,只听哗啦一片,“咔嚓”几声,瓷碎满堂。

  还溅了几滴水渍在苏妙真裙边,只见苏妙真没防备,吓得一退,正正好踩上那碎瓷片上,险些栽倒,“呀”一声,委屈看向苏问弦。

  苏问弦情急之时忘他习武后气力远胜旁人,此刻打翻茶盏惊吓到苏妙真,他心里一软,抓住苏妙真的葱白手腕,又柔声道:“大户女子都是如此,也不单你一个,安于室是女儿家的德行,你这样下去不定哪天惹出风波……规矩就是规矩……”

  苏妙真用力甩开苏问弦的手臂,下意识高声反驳:

  “于嬷嬷都说我在规矩上是罕见地得体……你是个男人,要是投了女身,成天见闷在这深宅大院里后,再来给我说这些规矩女训!”

  苏问弦没料到她的反应如此剧烈——他不知这规矩女训是苏妙真来这世上后,最难忍受的东西——刚要抓住她再分说,却见苏妙真擦了擦掉落的泪珠,一拔腿转身跑了,起身欲追,就听苏妙真唤了丫鬟,稳着嗓音,“绿意蓝湘,我们走”,苏问弦快步过去,堪堪得了个背影。

  苏问弦在门槛边踱步半天,还是觉得苏妙真现下在气头上,再等等去解释为好。

  进了花厅,见躺在案几上的那本《贞观术士录》第二卷,苏问弦一时心潮澎湃,苦笑连连,连如意儿进来怯怯问句“爷,刚刚见五姑娘泪汪汪地走了,可是有了口角”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