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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十多年,也算多灾多难,可没有一次真正尝到落在她身上的疼痛。在自己的世界也差不多,安叙是个和平年代和平地区出生的孩子,没被打过也没和人打过架,没遇到过意外事故,没病没灾不痛经,最严重的伤是被书页划破手指。将她看做这样一个普通人,她的狼狈完全可以理解。

  但对此一无所知的其他人,会这么想吗?

  克里斯一剑抡在了无形之墙上,莉迪亚也在攻击阻碍着他们的东西。他们眼中充满了关切和担忧,这两个亚默南最熟悉安叙的人从未见过她如此痛苦,他们都心急如焚,想把安叙从未知的可怕折磨中救出来。

  但是,他们善意的目光落在安叙身上,却像两道带刺的鞭子,让安叙的面孔完全失去了血色。

  因为疼痛——比安娜遭遇过的各种事件程度轻很多,不是因为反抗教廷,也不是因为保卫人类与邪恶方作战,只是自己摔下来的疼痛——狼狈不堪,发出惨叫,甚至哭了出来的人,是谁?

  安娜.苏利文无所畏惧,安叙担心许多事情。

  安娜.苏利文缺胳膊断腿都不皱一下眉头,安叙破条口子都要哎哟半天,完全是严刑拷打一下立刻招了的人。

  安娜.苏利文强大,英明,坚强;安叙弱小,不算聪明,和天不怕地不怕的前者比起来,可以称得上软弱了。

  “真实的某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有说要在没有人监督的情况下最真实,但如果在梦中,而且知道自己在做梦的话,那就像玩一个游戏,有时做出选项只是因为“顺手”这种荒诞的原因。在这种情况下形成的“某个人”,和现实生活中的这个人相比完全不同,就像你不能断定游戏里选择善良阵营的就是大英雄,选择邪恶阵营的就是大魔王一样。

  觉得自己在做梦的安,和真实的安叙是不同的。

  安叙感到恐慌,她突然发现“自己”不存在。她不再是安叙,她想不起来曾经的安叙长得什么样,以前的记忆也没有在亚默南的生活来得鲜活,她再也无法回到她的故乡,见不到认识安叙的人;她也不是安娜.苏利文,这具好看的身体是别人的,名字和姓氏是别人的,身份和地位是别人的,力量是别人的。

  她不是雷霆女王,不是安娜公爵,不是神眷者。信仰她的人信仰着一个扮演出来的假象,爱戴她的人敬爱着一个承担不起责任的懦夫,而算得上认识她的人们,他们认识的人,是她吗?

  还是她扮演的那个帅气的角色,那个她不曾是、也不会成为的,不存在的人?

  莉迪亚在呼唤的人是她吗?克里斯担心的人是她吗?她爱着的人,爱着她的什么?爱着的是谁?那个世界再也回不去了,这个世界没有人会喜欢强大华美的外壳下真实丑陋的她自己,一个穿越者,身份窃取者,角色扮演者,骗子。他们不需要她,乃至不认识她。

  脱掉了这个壳,她是谁?还剩下什么?

  安叙体内有足以治愈她自己的力量,对她而言,摔伤看起来再严重,也只是随手可以治愈的小伤。可惜,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治疗。

  体内被镇压捋顺、按部就班运行的力量,在这强烈的动摇下骤然失控。安叙没法控制住,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可以,又怎么可能真的做到呢?体内的所有能量乱成一团,狂暴地冲击着每一条经脉,倘若熬不过,安叙会自己死掉。

  诺亚并不打算等,他今晚已经玩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