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岁岁糖(2)
�纪不过三十上下,个头不高,身量清瘦,枯坐在那里眉头紧锁,满心烦郁的样子。同行几个人都说些寒暄客气的话,他也不多理睬,唯有那赵大爷似与他特别熟络,不时向他提起话头,又叫贴身小厮拿出一把琴,让桃三娘上好酒,叫在座一个人弹琴,大家行酒令取乐。

  满桌人吃喝玩了一阵,那姜秀才仍是兴致不高,遇到他行令说辞时,他还是只闷头喝酒,别人追问他了,他便自称想不出辞令,qiáng行夺过别人手里的酒壶连续满斟满饮,赵大爷看不过眼,桃三娘正好端盘上菜来,他就一把拉住姜秀才倒酒的手,大声问:“老板娘,你这道菜又是什么名堂?”

  桃三娘上的正是刨丝萝卜的砂锅菜,她笑着放下锅子掀开锅盖,拿汤勺舀起里头的萝卜丝团说:“你们都是读书人,我这粗使活计的人又哪能像你们那样舌绽莲花?说得出什么登名大雅之堂的话?这不过是扎丝的蒲草。”又舀起连汤的黑木耳和肉糜,“这就是偶尔遮日的黑云,我们这种小家人,春时忙割粟子,夏时赶种秋苗,拧一把草苫就盖一蓬簇蚕……可说不出道理。”她一边摇头笑,一边为众人碗里都加一勺汤菜。

  赵大爷看了看身边的姜秀才,笑道:“这欢香馆的老板娘就是伶牙俐齿,不过做菜的手艺也是一等,姜兄可尝尝?”

  姜秀才面上勉qiáng挤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一手端起碗一手拿筷子,夹起一片木耳正要送到嘴边,突然外面远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阵“汪汪”的狗叫声,他顿时惊得全身一颤,手里的筷子也“哗啦”一下脱手掉到地上,碗一倾侧,汤都洒到他衣服上,桃三娘连忙拿起桌上的抹布走过去:“哎,客官当心!”

  赵大爷也站起身,指着身边小厮:“还愣着干什么?去倒些暖水来给姜相公洗手啊!”

  那小厮找不到水盆,还是李二到后院去拿来盛了水送去给姜秀才,桃三娘则走到窗边推开往外张望了一下:“哪儿来的野狗?”

  姜秀才的脸sè却一阵白一阵青的,赵大爷担忧地问他:“姜兄是否身上不适?”

  大冷天的,姜秀才却一额头冷津津的细汗,他抬手用袖子抹了抹:“昨夜家中那狗疯吠了一夜,我……”

  赵大爷拍拍他肩头宽慰道:“姜兄昨夜受惊了,惊魂不定在所难免,今日请你出来就是让你喝点定魂酒的。”他说着又给姜秀才的杯里倒上:“来!愚兄敬你一杯!”

  姜秀才苦笑了笑,仰脖喝干了。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隔着厚厚的棉套布帘,也能听见外面“呼呼”的北风。我一直坐在柜台边角上的炭炉边看着烧水壶,磨着糯米粉,明天廿三,就是家家户户摆供送灶君的日子,所以欢香馆的红年糕卖得特别快。

  打更的声音传来,是戌时二刻。时不时各处的几声狗叫,像是远近每家养的狗都蹲在家门檐内恪守着庭户。我微微打了个呵欠,盆里原本泡得满满的米总算见底了,我揉揉发酸的胳膊,桃三娘拿给我一包刚烙好热气腾腾的火腿葱饼:“月儿累了吧?天这么晚你先回家吧,别耽搁了。”

  我向桃三娘道了谢,走出欢香馆时,一股冷气吹得我鼻子里一刺,不禁打了个喷嚏。竹枝儿巷口处黑洞洞的,只有我家那爿矮墙内依稀看到屋里透出的光。我怀里抱着暖呼呼的饼朝那个光走,将到竹枝儿巷口当儿,突然,右近一处暗里有荧绿的光略一闪动,我猛地一惊,然后却听到像是狗喉咙里发出的“嘤嘤哼哼”声,大人们都说狗这么叫是在哭呢!我站住脚步往那暗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