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那句“巴书记,让您见笑了”仍在心头萦绕不去,那十足的距离感像裹满尖刺的鞭子,抽笞他的良心。巴思勤坐在一号车的后座,阖上双目,仿佛听见自己灵魂的尖啸。

  而姜尚尧静心等候傅可为审阅修改完他送上的报告材料,这才离开傅家。

  上了车,进入密封的空间,他极力维持的镇定瞬即分崩离析,像被抽空全身的力量,姜尚尧深陷在皮椅中,伸长双腿。

  良久后他重新振作精神,往闻山方向而去。

  车窗外的街景淡化,眼前浮现出关于童年的种种印象。隔着久远的时光,一幕幕仍然清晰如昨。

  记忆里,幼儿园等家长时,远远看见高大的身影,他总是捂住脸,兴奋地从指缝里偷看,看到的总是别的孩子扑过去叫爸爸。

  再大些,尚贤学着大人的语气鄙夷地斥责:“抢不过就打人,我妈说了,你是有娘生没爹教的!”

  知耻时,他躲在小房间里,听他妈站在邻居楼下破口大骂:“草你家十八代祖宗,你儿子倒是有爹有娘,养出个欺老凌弱的畜生……”

  ……

  当对某人某事期待愈深,那人那事便化为一种理想,不容亵渎。从懂事起,他只有一个信念,欺负他可以,侮辱他爸爸妈妈不可以,姜尚尧已经记不清为父母被羞辱而动拳头的次数。想到这个,内心讥讽的笑声放大,震得胸腔起伏。

  为那样一个人,不值得。

  巴思勤煞费苦心地安排这场会面,无非是考较他这个野种是否合格。利益权势当前,血缘亲情算个屁。亏他一个月前,还在奢望不管当初对错,巴思勤在得知他的存在时能立即奔赴闻山。

  他们父子一般的混蛋。如同巴思勤权衡轻重,不敢正视他双眼贸然喊一声儿子,他也同样的,不敢吐巴思勤一脸口水,反而以伪装维持虚假的和谐。

  难怪他妈在庆娣离开后痛骂他说“不愧是你爹的种!”

  车上高速,姜尚尧抬眼看向标识牌,略一犹豫,强行变道拐进石原高速的匝口。

  这几年挣扎沉浮,遇事他总以丛林法则所限,不得不因循苟且的理由而原谅自己所作所为,但是有人先他一步看清了他的本质,她说他追逐权力金钱,却被反噬。

  在傅家的顶楼温室,他面对巴思勤侃侃而谈时;在傅家的饭桌上,他笑容满面地向巴思勤敬酒时,他从未像今天这般深刻地理解了庆娣那句话的涵义。

  攀爬向上的过程中,他早已沦陷在欲望的漩涡里,成为自己也万分鄙夷痛恨的那一类人。

  像他父亲。

  姜尚尧深吸一口气。他努力地寻求强者之路,即使屈从或同流,但最起码在感情上,他要保留一些真实的东西。

  他不甘心,也不能容忍自己成为巴思勤那样的懦夫,逃避责任与错误。他急不可待地想对庆娣说一句“对不起”。

  那是他欠她的。

  姜尚尧到达四九城,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庆娣在万家灯火其中的一盏下,笑得晴空无云的样子,坐在她身旁的秦晟几乎移不开眼睛。她笑起来素净的脸有一层恬淡的光泽,眼中有一种顺势而行不惊不怒的智慧,因此她沉静的气息总不容人轻忽,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