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幻昕
�披上嫁衣的怨女,郁郁寡欢地听人折腾。那家伙今天送来一件首饰。明天送来一件珠宝,后天送来一件时髦服饰。我惊异、迷惑、惶恐不安:我惊异的是,一分钱放口袋也要捂三捂的小气鬼,什么时候改变秉性了,竟然舍得动辄万儿八千地给人送礼品;我迷惑的是,一个钱掉地上也要吹三吹的芝麻官,什么时候财大气粗了,竟然动辄万儿八千地给人送礼不心痛;我惶恐的是,一个满脑子升官发财、光宗耀祖的官场新贵,怎么可能放得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人生信条,既然有能耐万儿八千地给人送礼,也必定贪赃枉法万儿八千地收人礼金,保不定沉湎于灯红酒绿,迷恋于声色犬马,一旦玩蛇者被蛇咬,玩火者被火烧,让金钱牵着鼻子走,那不就一只脚踏上了地狱之门,给家庭带来灭顶之灾,我已然一步失脚百步错了,岂能再引狼入室、开门揖盗地害了虚儿!

  “那天是个风翻白浪花千片、雁点青天字一行的晚秋时节。那家伙像吃了蜜蜂屎似的神气活现地跑过来,说是省厅的住宅楼落成了,分给他的是二百多平米的三室两厅,一些儿的欧式家俱,一水儿的日式电器,玉雕字画,应有尽有。我推不却他一再地催促,磨不开他一再的央求,像具断了线的木偶、失了色的泥人来到武昌。一进门,我就为满屋子扑面而来的富丽堂皇而大吃一惊。然而我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为了回城而不惜曲意逢迎的黄毛丫头,不会为了一己的私心、尘世的虚荣而迷失了自己的双眼;我也早已不是回城后,那个为了逃婚而成天舞低杨柳楼台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的时髦女郎,不会为了生活的奢华、门户的鼎贵而违背了自己的心愿。听着他洋洋自得地说挂在书房里,唯有在展览馆、博物院才得一见的古人真迹墨宝,我浑身刺痛得如芒在背;瞧着他踌躇满志地说摆在客厅里,唯有在友谊商店、古玩市场才能一见的各式中外艺术品,我满身难受得如坐针毡。那家伙越说越兴奋,越兴奋越得意忘形,竟然神乎其神地拉着我,从书柜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神神秘秘地用手攥着,走到一间装有防盗门的小室门前,还唯恐泄密似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开门进去后,就随即将门反锁上。室内黑咕隆咚的,窗户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瘮人的死寂。随着吧嗒一下声响,满屋立时光泽柔和地亮堂起来,我惊奇地发现,窗下一溜低矮的小茶几上,竟然码放着一长排一人多高的百元钞票,少说也有二三千万。那家伙不可一世地反背靠在钞票上,一双显得出奇诡异的眼睛闪烁着奸佞与贪婪的焰光:没想到吧。在你眼里一钱不值的乡下人,今天也能拥有这么多钱。从今儿开始,这些钱就是你的了,我们结婚后,你去美国,先买套房子,再买台车,将虚儿转到美国去留学。你不消疑神疑鬼得,我之所以这样做。舍得脸面不要,倒过头来求你,说白了,你是我的女人。若虚是我们家唯一的根苗儿,乡下人不就图个脚下有人,坟头上有人烧香祭祖吗!我现在是越来越宠爱若虚了,你将他养这么大。吃了不少苦头,费了不少心血,你们娘儿俩现在该享享福。显显贵。我在国内再奋斗几年,给你们再挣点生活费。一旦风声不好或东窗事发,我就出国跟你们团聚。古话说: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也该我们挣挣脸做个体面人,再不济也要做个衣食无忧的海外华裔!

  “我大惊失色,心脏在利诱惑乱中怦怦直跳,四肢也在激扬冲动中阵阵哆嗦,一时竟怔忡不已地慌起神来。我一辈子霉运当头,情弊难了,往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不就是一颗崇尚奢华、贪图安逸的心在作祟。但做人总要有点底线,有点羞恶廉耻之心,不能往犯罪的路途上走,一味地放纵自己的**,追逐奢侈享乐的人生,再美满的家庭也会破碎,再幸福的生活也会葬送,毕竟罪孽遮得了一时,遮不了一世,报应只争来早与来迟:这钱来路正,我就听你的,出国陪若虚留学,来路不正,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