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难野
雅兴,定当洁樽候光,扫榻以待,还望莅临,不胜荣幸!

  杜若苦涩地一笑,眉宇间聚集着万分尴尬而难言之隐的神态,瞧情景任燕是不会来了,自己为了点可怜的自尊和可悲的虚荣而辛辛苦苦地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与金钱建构出来的满屋子的热火朝天的欢乐,看来也不会久长。杜若忽然觉得自己很傻,生成的眉毛长成的痣,虽说一个人的衣著打扮反映一个人的价值观念和文化素养。杜若再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只为地域悬隔,城乡差别,山里的终归是山里的,他还是粗笨的山里养路工一个。即便是杜若再出人头地,声誉鹊起,拥有社会经济地位上的优越,个人审美情趣上的丰裕,他仍然只能是门当户对地娶个山里的妹子,一年到头矮脚虎似的在山里转,瞧着别人错误的恋曲,失败的婚姻吧,杜若的世界就是没有漂亮女人走入,与他共享爱情的甜蜜、婚姻的美满。不比人家,生在城里,长在城里,有他想不到的生活方式和人格尊严,再怎么自暴自弃,也不是麻雀窝里的山雀子,是破庙里的菩萨,是高他几等的城里人。于他只能是留不住的草尖上的露水,攀不上的月亮里的桂花树。近一个月来,自己事无大小,差无巨细,使他像一个享尽爱情幸福的女人在月子里受到无微不致的关怀和爱护,这究竟所为何来,自己踢开了苦闷装笑脸,抛弃了尊荣陪小心,使她在这如腊月里的梅花,巴山上的啬薇得到广泛的尊敬和持殊的礼遇的工区内外,声名不受半点损伤,行为不受半点指责,这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杜若忽然觉得,假如他那天晚上不发善心,不向人类的道德同情心援之以手;假如他后来不对她产生满腔的怜惜,不弄着煤炭当粉搽,说她是自己的爱人;假如今天他不一厢情愿地给他儿子做满月酒,不打肿了脸充胖子广摆宴席,那么杜若也就不用担这个心受这个怕了,不用热脸孔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低三下四地丢人不知深浅了。

  如今杜若比后生们矮一截,一旦纸包不住火,她真的是故作高雅,不屑出门,杜若的脸面就算是掉在了裤裆里,后生们不把他当天外来客给稀罕上了,也要当他是属猪的憨吃憨睡肚板油太多了、懵了心窍,说不定还把他当神经病,可怜巴巴的说是想女人给想的。以后杜若还怎么做人,还有谁瞧得起杜若,跟杜若来良禽择木而栖,还有谁愿搭理杜若,跟杜若来一口锅内抡勺子!

  杜若痛苦地闭上眼睛,脸上蒙着一层白霜,仿佛心中窝藏了满腹的委屈不平之气,却不知从何说起。她为什么如此薄情寡义,不愿给他丁点儿的尊严和情面,连抱着孩子参加酒宴这样的举手之劳也不屑去做,虽说是没经过她同意给她儿子做满月酒有些强人所难,但山里有山里的风俗,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起码的场面上的情理还是要讲的吧,真的是城里的娘们比山里的养路工高人一等,变通一下、应应景儿,也牺牲了名节、辱没了身份!

  杜若陡觉良心被出卖的愤怒和好心不得好报的耻辱在胸臆膨胀开来,一抹凶险的冷笑浮上了嘴角,恨不能就冲回寝室去扇她几耳光,骂她个狗血林头。然而即便是捶她一顿骂她是婊子养的又有什么用处。人若自悔之人必悔之,一句话,还是杜若贱,打不上狐狸惹一身躁,娶不上漂亮女人,又想在漂亮女人身上惹点搔腥沾点便宜,癞蛤蟆哪有吃天鹅肉的时候!

  杜若一时颓丧极了,心里五味俱全——失望、惆怅、疑惑、惭愧和悲伤,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的心弦。算了,何必吃不上葡萄说葡萄是酸的,这疖子早晚要出脓,这压有腌菜桶里的石头迟早要搬走,就去跟后生们说个明白,说她是破鞋,在城里被人弄大了肚子,没脸面了,跑到山里来寻死,我这个傻瓜……

  杜若记得,那是秋曰一个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