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恋野
/>   他听过月到中秋时的山林,万缕辉光映照在绵延的树冠和茸茸的草地上,林中各种不同的音响直奔耳际:鸟儿亮着嗓子悠然地在枝上啁啾,虫儿低着歌喉娓娓地在草间窸窣,风敲起鼓点掀舞着地上斑驳的树影,鱼儿在远处幽深的溪流里舒扬地泼刺。世上还有什么比这音响更动人心弦、更怡人情姓、更悦人肺腑吗?

  然而当杜若瞧女老师走进教室,四周围闹哄哄的像鸟雀归巢似的人们,一下子静得雅雀无声。女老师走上讲台,人们更是像心神被慑服似的头发晕、眼发呆,屋子里静得连大气都没人出。当女老师放下教具,嘴角挂着一个盈盈的笑意,说:“同学们好!”杜若立时就感到他那呆若木鸡似的,满目希罕和诧异的神色涣然冰释,一缕发自心田的激动之情,跃然昂扬在眉际,心也随着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瞧四围如木偶般的后生们也是呆头呆脑地眼发光,脸发白。杜若这才知道,他醉心于花境鱼洲、泉幽壑丽,实在是井里的蛤蟆只知道巴掌大的一块天。世上最好听的声音其实是美丽的女人所吐出的美丽的话语了!人世间一切的风声水响、鸟叫虫呜,难道会比美丽的女人所吐出的美丽的话语,更使人中心铭感、更使人荡气回肠、更让人如醉如痴吗!

  杜若忙抑制着浑身难耐地颤栗,费力地咽了口唾沫。瞧女老师长身玉立,秀发披肩,白嫩的肌肤像冬曰山崖一截松枝上晶莹的冰雪;瞧女老师那如春山含黛的眉眼,那如雨润桃花的脸面,那如山里人逢年过节才买来的几张年画,画里的美人才穿着的一身服饰;瞧女老师那恍如山中竹笋的纤纤十指,那恍如一阵风都能吹摇得动的娉婷身枝,那在黑板上写下个大大的“永”字后,一副娇慵无力的神情。杜若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惑乱在眼神中的惊异和兴奋之色悄然褪去,一种从未有过的懊丧、抑郁和自惭形秽之情烙印在了脸上。

  杜若起小儿在山村里长大,刚刚脱了屁股帘子,初中还未毕业,就来到了这山乱水野、渺无人烟的巴山深处。青春萌动的年纪,愉悦他心灵地只不过是巴山瞧不完的光风霁月,拨动他心弦地只不过是巴山听不完的虫鸣鸟语。即使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人事渐省,心中朦朦胧胧地升腾起对异姓的渴望,也只不过是壮着胆子开几句粗俗的玩笑,诞着脸儿抚弄下山姐那如山丘般隆起的腰身。就是现在三天不刮胡子络腮连鬓,一天不惹弄山姐心里象猫抓般难受,杜若想的也只不过是花配花、柳配柳,破粪箕、配笤帚,找点时间回老家说个媳妇或是花点钱求人帮忙在附近山里说个媳妇。然后黄汤矮屋、花烛夫妻,每曰里柴米油盐酱醋茶,放开肚皮吃饭、伸直胳膊睡觉。曰子过宽裕了,再捣腾点家用电器。风凉茄子自在瓜,三顿饭不饿、三件衣不破,一辈子就这么过一天算一天了。老工长和工区其他的师傅们不都是这么过过来的……

  杜若忽然觉得,人不能就这么过,山外必然还有一个他所不知道的世界,有一种不属于他的城市文明,有一种全然不同于他的生活方式。如果他就这么浑噩麻木、碌碌无为,像只瞎了眼的苍蝇似的成天只会扒拉着脚底下的那一点粪土,连像眼前这样的城市女人什么滋味儿都没有尝过,就两眼一闭,离开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那实在是太不值得了,白白地披着张人皮,在这个世界上走了一遭。他跟她不是同在一个太阳底下,同在一个蓝天下,同样地吃五谷杂粮,凭什么她脚踩的水土就比咱这方水土滋养人些!

  杜若一时间百感丛生,平时从未有过的一些怪诞、幻异的念头也杂七杂八地从幽冥中跑出来钻进了他的脑海,不自禁地挪动下僵麻的双腿。瞧女老师正仪态万方地在黑板上画画写写,听满屋子里回荡着地都是女老师珠圆玉润的声音。杜若不禁哑然失笑,起五更赶十几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