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难野
�是棋协、牌协、光棍协会的好会员们,这时乐得舌头都转出了腮邦子。多少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美好时刻,山里花也成对,鸟也成双。走在千里铁道线上,孤零零的身影横过成双成对的世界。什么时候月下佬儿也给咱牵牵红线,也有这花的幸福,鸟的甜蜜。现今有了,虽然她是杜若的爱人,是荆棘丛中一朵花,亲不得近不得,然而毕竟是喜鹊回窝、凤还巢,白板一样的山里岁月总算有了一缕艳丽的颜色。望着她那梦一样朦胧的眼波和比鲜花更灿烂的笑靥,瞧着她那美得使人心悸的臀部和比鲜藕更白嫩的手臂,好会员们就似雪狮子向火,酥了半截,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又似斗输了的公鸡,耷拉着脑袋,心里毫没来由的又惊又喜,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杜若挽着任燕,欢天喜地中每走一处,都是瞧不尽的笑脸和听不完的恭维话,先前胸中激荡着的所有的颓丧和愤怒一扫而空。恍恍惚惚间他直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是实现了个人的潜能和价值,又拥有如花美眷、似锦前程的天之骄子。近些年来自己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打破了脑袋当扇子扇,所有的追求和用心这时仿佛也都得到了实现。他更加小心翼翼地抱着婴儿,嘴角带着虔诚而又得意的微笑,瞧满屋子是恭贺他事业爱情双丰收的鼎沸人声和象征他功成名就的烛影摇红,瞧身边如小鸟依人般还真的如古书上说的,体态是二十年挑剔就的温柔、脸儿有一千般说不尽的风流,他更是心驰神往、意乱情迷。看来那天晚上他不计利弊得失的革命英雄主义是对的,后来他不怕闲言碎语忽发奇想说她是自己的老婆就更对了,今天死乞白赖不避嫌恶猜疑给她儿子做满月酒就更是对得不能再对了。人生在世本来就是寻欢作乐、逢场作戏,何必要顾忌于一时的脸面、拘泥于一时的名节,管她以前是那个城里男人的情妇,以后又是那个城里男人的老婆,人世快活一宿是一宿、得意一时是一时,有这一刻于愿足矣,什么最喜爱的希望和最辉煌的梦想都只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什么温柔漂亮的老婆、活泼可爱的儿子,也只不过是红粉骷髅、败家恶少……

  杜若一时间既想笑又想哭,瞧四下里热情的人们更热情,不热情的人们在热情。杜若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是梦——一场不由人所想、又不由人不想的梦。杜若忽然觉得自己在演一幕滑稽剧——剧中主人翁滑稽可笑、台下观众也滑稽可笑。他突然仰天一阵狂笑,心情烦躁地一把推开任燕,将婴儿丢在她怀里,拉开门,神思恍惚地奔出门外,眼里不由自主地落下两珠自嘲的泪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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