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心如絮
  酒一落案,气氛更激,李护法当下斟满了碗,对着沈曼青道,“正阳宫所做所为,在下佩服之至,容我先敬一杯!”

  不等她出言,李护法一仰而尽,喝得涓滴不剩,轰起了一片叫好。

  赵舵主也斟了一碗,敬重的起身,“我等均是仰慕金虚真人与苏大侠,慷慨侠义,热血热肠。”

  他一碗入喉,满堂喝彩,方一退去,又有人上前相敬,整个酒肆都来与沈曼青搭话,一张张脸庞诚挚无伪,话语热烈。

  沈曼青丝毫不觉骄傲,反而尴尬难言,一句句热语犹如荆棘,刺得她甚至怨恨起陆澜山的多事,然而这份尊敬是江湖人给予她的师门,连避走都不能,她唯有勉力挤出笑容,逐一领受。

  随着鸣金的震响,长得令人疲惫的攻城暂告停歇,守城的江湖人陆陆续续退下来,颜面都极脏,熏得如从锅底钻出的小鬼。

  气氛却是轻松而欢快,并肩作战多日,各派精英熟稔得不分彼此,殷长歌腿上受了伤,一只手架在别派弟子肩上,还与其他江湖人笑谑,听了呼唤转头一望,刹时又惊又喜,“师姐?陆兄!我还以为听错,你们也来了?”

  沈曼青见他满脸焦灰,外衫破烂,不觉秀眉微蹙,殷长歌反应过来一抹脸,沾了一手油灰,讪笑道,“对抗尸军只能以油火焚烧,免不了烟气,战起来也顾不上,人人都是这样,峨嵋派的靳姑娘起初还裹着脸,后来也听之任之了。”

  陆澜山失笑,他知正阳宫的人极重仪容,哪怕远行也力求整洁,哪有过如此脏污,“来此与殷兄并肩作战,如何?”

  殷长歌一向欣赏陆澜山的豪迈正直,闻言大乐,把臂道,“好!我去弄坛酒,今晚与陆兄喝个痛快!”

  后方有其他正阳宫的弟子下来,见了大师姐沈曼青同样惊喜,围上来亲热的招呼,陆澜山也碰上了相熟的友人,被拉去叙话不提。

  寒喧过后,一群同门将沈曼青簇拥入一方大院,倒茶后各去洗面换衣。

  殷长歌洗沐过后换了衣,一身整洁的归来,腿伤也裹好了,唯走路略有不便,“师姐是回去见了师父?”

  沈曼青迟疑了一下,“我还不曾回山。”

  殷长歌笑意稍敛,又想过来,“师姐大概是隐居之故,不知师父在西南险遭不测,幸好苏璇师叔赶至,才未酿成大憾。”

  沈曼青不自在的应道,“我有所听闻,知晓师父无恙,我也极是安慰。”

  殷长歌觉出不对,停了片刻,“师姐并非为对抗尸军而来?”

  沈曼青将粗布卷裹的长剑平置于桌案,道,“我是来将轻离还给师叔。”

  一度在苏璇掌中名震天下的轻离,被叶庭赐给了女徒,谁也没想到它的主人会死而复生,奇迹归来,沈曼青曾以此剑自豪,然而如今持有这把剑,却成了一种尴尬。

  殷长歌明白过来,生出了深深的失望。

  师父危难,她不曾回去探望;师叔归来,她也无半分欣喜;在正阳宫数百弟子拼死守卫,武林群雄携手抗敌的益州战场,她竟只来还剑。

  气氛凝滞,沈曼青方想说些什么,殷长歌突道,“师姐打算离开师门?”

  沈曼青本能的否认,“我从未做如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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