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拇指抹掉了嘴角的血迹,有些无谓地摇了摇头。

  夏夜看着俞知乐转身离开,方才涌起的肾上腺素开始渐渐回落,那发烫的大脑冷静下来,她突然不无心惊地想,那可是俞知乐,他如果真的像他表现得那样冷酷粗暴,她在说滚的那一刻,也许就脑袋开花了,他那粗糙坚硬的表皮下面也许有着别样的心,不过那东西她是看不见了。

  “过来。”夏夜转身面对俞知闲轻轻地招呼了一声。可他摇摇手,走向了电梯间。

  我不能让他这样像个可怜虫似得离开,夏夜心想。她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追上了他,用双手隔在正在闭合的电梯门缝中,令它们又一次打开了。

  “我说了,过来。”她冲着靠在电梯壁板上的俞知闲命令道,随后不由分说拉住了他,将他带进同层的男厕所,反手锁上了门。

  “干嘛?”俞知闲不耐烦地吼道,像是个寻不到发泄出口的少年,一拳砸向了墙壁。

  夏夜没说话,她靠在门上安静地等着他发泄,等着他冷静下来。她知道俞知闲和他哥哥之间的矛盾,也隐约知道他们家里那一团团污糟糟的事儿,她没办法帮他,因为那是他的家人,他可能会痛恨他们可能会想要和他们断绝关系,但归根结底那是他的家人,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那一张张的脸就环绕在他的生活里,那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她看着他在厕所里打转,像是头困兽无处可去,心里升起了一阵悲伤的情绪。

  “嗨。”她叫着他,示意他靠向洗手台,俞知闲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顺从了,他用双手反撑在台面上轻轻跃坐上去。

  “我很好。”他突然说道,“我真的很好,你不用像对待小孩一样对待我。”

  但夏夜并没有理会,而是从墙上的急救箱里找出了创可贴和医用棉。

  “我只能帮你随便弄下,你回去得再找队医确认一下,看看需不需要缝针什么的,比赛的时候车速太快,我怕伤口会扯开。”

  夏夜走回到他身前,示意他低头。随后打开医用棉的包装袋,揪了点棉花沾水为他清洗嘴角的伤口。

  “疼吗?”她问道。

  俞知闲想要摇头,但夏夜立刻抓住了他的下巴示意不许动。

  “你打电话给你妈妈了?”她装成不经心的样子随口问道,“为了什么?”

  “是爸爸。”

  他疲惫地弓着背,将手伸出去递给夏夜,看着她扶着他的手心,一个关节一个关节地替他擦掉了血渍。

  “他得了阿兹海默。”

  夏夜抓着棉球的手突然停下了,她抬头看着俞知闲,只见他嘴角有丝嘲讽的笑容。

  “他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现在好了,他连眼前的人到底是护士还是他前妻都分不清楚了。”

  俞知闲来回张合着他的手掌,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些受伤的关节上,而嘴里说得全都不重要。

  夏夜默默丢掉了手上的棉花球,撕开一张创可贴贴在了他的嘴角上。

  “我看见我爸有一天晚上对着保姆说对不起。”夏夜听见俞知闲开口道,他转过脸面对她,不过咫尺的距离,让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笑容之下的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