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1)
修小哥搓着一把起子,敲开后面的面板,一片狼藉。

  他随手就抽了张纸,擦汗,又摇了摇头:“你这电脑也用了几年了吧,修可划不来,直接换了吧。”空调风从后脑勺压过来,冬青给冻了一激灵,咬咬牙把电脑带走,再看到冯梦圆时,终于是满肚子的火气。

  “电脑不能用了,修也不好修,你赔钱吧。”

  “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弄的?凭什么让我赔钱?”

  宿舍内部自然是不会装监控的,这桩罪谁来负责,只可她本人心知肚明。冬青没了法子,吃了场闷亏,自己掏钱换新,再没给她好脸色看。

  学生时代并不总是幸福的,其实往往只有大学以前是相对幸福的。

  那种象牙塔里的幸福体现在,大部分的生活内容都是透明的——考试分数,评比机制,名次结果,以及数学老师对体育课的占据欲望,统统都是相对透明的,一双不必过分明亮的眼睛,就能洞察所有的真相。可离了那个环境,事情也就变得复杂了。

  考研的时间里,她不止一次地被冯梦圆的动静闹醒。首都地皮是金,宿舍条件相比其他学校再好,也不过是个几人合住的小地方。银针落在地上,都能发出点声响来,何况又是一群气性大的学生呢?

  琐碎的事情烦人得要命,临到最后考试的那天,冯梦圆才稍稍收敛一些。最后的结果也出得快,宿舍里冯梦圆保研,另外两人一人工作一人没考上,冬青跨考成功,进了本校的外国语院系,专修德语语言文学。谢天谢地,再不用和冯梦圆做室友。

  可是谁知道呢?一茬过一茬,人虽各有特质,大抵也都还是相同的底色,无非宽宏或是刻薄,体谅或是尖酸……世界上只有一个冯梦圆。嗯,但是世界上真的只有一个冯梦圆吗?

  她觉得自己学哲学学得魔怔了,赶紧摇头,兀自祈祷。

  大四毕业的这天,冬青跑去pretender潇洒了一顿。

  pretender,一家格调不错的酒吧,她有时候心情好了或是太差,都会去喝上一顿,做场大梦,放松一下。

  没几个人知道她会喝酒,除了丁蕙如。

  正当算起来应该是初一就开始碰酒精了。刚开始是在外公家里喝的,老人总喜欢拿筷子蘸一点逗逗孩子,第一口下去,那味道是涩而剌嗓子的。舌头上划拉一下,顺着喉头就下去,整根食管像是火烧,鼻腔里是全是唾液自动灭火的味道。一口,眼眶就红了个透。

  外公说,我们家咚咚还挺厉害的,不上脸呢!

  是的,她喝酒从来不上脸。

  在德国时,她和叁浦曾在地下酒吧里听音乐。黑人的女驻唱在小平台上摇晃着身子,悠扬的萨克斯从暗黑的边角流入每个人的脑髓,舞池里是晃动的人群。陌生的环境里,人人都恐惧,唯独在这酒精弥漫的地方,大家诚实地面对欲望。

  她连着要了好几杯高度数,当然,这比不上外公自酿的白酒,却也实实在在将她迷晕。因为脸上没有丝毫的红色,澈君还以为她清醒着呢,一问才知道,女人已经迷离着眼睛看人了。

  扶着墙壁往上走,石阶上她撞到一个人,下意识就俯首道歉,头刚低下去,就吐了人家一身。她睡过去了,独留澈君帮忙处理后续。

  今天,却是没有人帮忙善后的,冬青有意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