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金玫瑰细杆
��闷热,要下雨,空气卯足了劲儿往毛孔里钻,黏得人很难受。陈蜜抱着他大口喘气,陈叹樵听不到哭声,可明白一定有很多泪,他的t恤湿了一大片。陈蜜的脸贴在胸口上,他觉得那是自己在胸膛外跳动的另一颗心。

  他抱着陈蜜一直到天黑,路灯亮起来了,夜黑无月,星星也少的可怜。居民楼的顶层是天台,入口常年被一把铁链锁着,听说是怕人跳楼,从陈叹樵记事起就没打开过。

  他们站在铁门前,陈叹樵抱着陈蜜,转角后的人们回家,上下楼梯,感应灯亮了又灭。陈蜜已经不哭了,他们接吻。脚底的鱼肉发出来腥味,他趴在陈蜜身上的时候,看见晃动的铁门外还有一条被单,不知多少年前谁晾在天台上,就那么孤零零地挂在上面,风吹日晒。

  回家后胡玉桐的眼睛也是红的,没有人说话,安静得诡异。他也不再张嘴,窗外天阴着,雨一直下不来。

  袋子里的鱼被洗干净了丢进锅里,鱼头没舍得丢,被煲成了汤。那双眼睛泡在水里,笔直地看向他,他没动筷子。

  在那个原本应该是生命中为数不多最开心的日子里,没有祝贺,没有笑容。吃过饭陈蜜回卧室,胡玉桐去加班。第二天,陈蜜消失了。

  他后来才知道,那天陈蜜跑出来哭,是因为有人找胡玉桐买她的录取通知书。那个年代倒卖通知书不稀奇,只要愿意出钱,总能打听到途径、找到卖家的。

  胡玉桐是个在小事上精明的人,懂得如何打价能砍到最低,也知道一年的工资怎么花销可以降到最低。可陈叹樵知道,她在大事上容易糊涂,拎不清楚是非,栽过许多跟头,比如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时候就盲目炒股。

  又比如,在听到买家开价后,胡玉桐产生了犹豫。

  胡玉桐说她肯定不会答应的,再糊涂也不会拿女儿的前途开玩笑。陈叹樵问她,给陈蜜说了吗?胡玉桐没说话。

  其实不问也知道答案,胡玉桐也明白他的意思。

  抱着一丝侥幸,想到万一女儿心软答应了呢?穷,穷怕了,怕早起贪黑打叁份工也供不起小孩上学,怕人们问起来为什么又把日子过得那么拮据,怕半生一回首,还要靠着买卖女儿的通知书勉强度日。

  说是怕,更是恨。恨那一瞬间的犹豫,哪怕再怎么安慰自己,也无法抹去那一刻她确实动心的事实。

  就像童年的干脆面,无论最后是在哪个孩子手中,从她拿走劈成两半开始,残忍便昭然若揭。

  陈蜜离开后,他们花了叁四年的时间还清了大半的债务。陈叹樵大学申请了助学金,减少了她很大一部分压力。胡玉桐松了一口气,终于能坐下来歇一歇了。她找出稿纸,拿着陈蜜高中时期用废的签字笔,写下道歉的话,在陈叹樵面前反复排练。

  “这么说合适吗?”因为长久的劳累,她比同龄人更显老态,扶起碎发的手指也变了形。

  陈叹樵点头,说,已经很好了,不用再改了。胡玉桐搓手,拿起笔又开始删删减减,一边写一边念叨,你姐姐一定很恨我,从小就恨。

  陈叹樵说怎么会,胡玉桐摇头,声音轻轻的,似乎只是在念给自己听。

  “我偏心,她心里门儿清。”

  可胡玉桐最终也没有见到陈蜜,当年没舍得抵押的房子也被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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