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旧案五
  目光滑向她的肩章,她讽刺地勾起唇角,目光咄咄逼人,“中将……呵,你不想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过去吧,嗯?我亲爱的母亲。”

  “……”

  听得出咬牙切齿的恨,傅瑜安沉默半晌,弯下腰,撩起裤腿,吧嗒解开了活扣。

  一截假肢,她的左腿生生断在膝盖,剩下的大腿已经畸形萎缩,疤痕丛生,肌肉难看扭曲。

  “你……”

  傅朝雨露出惊奇的表情,她盯着傅瑜安的下肢,第一次知道她有残疾。她之前一直以为她杵拐是因为跛,殊不知是整条左腿的残疾。

  “我真的反抗过,”傅瑜安终于开口,像是在叙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往事,“代价是一条左腿。”

  整整叁层楼高,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下午刺目的阳光,下坠的风穿过她的身体。

  落地是浑身都被扭曲的痛。

  内脏出血,左腿骨折,她在火车上发了高烧,可这样也不敢停,怕被追上,直到列车员把她送去车站的急救室,勉强保命。

  到了北都才敢去医院,可是拖久了,哪怕治好,也留了病根,会不定时的隐隐作痛。

  以至于那天她跑进着火的实验室时,突然发作,险些被爆炸吞噬,醒来后永久失去了整条腿。

  她的腰部也受了损伤,右腿勉强保住,半边却爬满灼烧的疤痕,永不能复原。

  “你……”

  傅朝雨突然说不出话来,眉头紧锁,傅喻安静地望着她,忽然喃喃着,念出一段俄文。

  声音低沉而重,那样悲怆和沧桑。

  傅朝雨猛地一震,她知道这段俄文,甚至烂熟于心,因为她曾经不止一次的看过,读过,记过。

  在年少的时光里,贴在墙上,写在褪色小纸片上的这段俄文就是她对母亲所有的印象。

  那是一首小小的诗,意思是:

  理想啊,光芒万丈。

  我抬头仰望着它,遥不可及。

  我是无翼的笼中鸟,是绝望的扑火蛾。

  我向着耀眼的远方,

  哪怕粉身碎骨,魂死神灭,

  亦无悔。

  ……

  时间到,前来接应的jing卫员和助手悄悄站在了门外,傅喻安轻轻叹了口气,好像沉重,好像解脱。

  她装好假肢,走到门口时又回了头,目光深深地,含着傅朝雨似懂非懂的情绪。

  “朝雨,我在世俗和理想之间,选择了后者,即使重新来过,我也宁愿失去一条腿。”

  理想于她,重逾生命。

  “我会保住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