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巷子
  正午,雾光爬窗离开,藏于乌云身后,阴雨落向大小不一的油纸伞,伞下行人经过玻璃旋转门,漫步在铺满落叶的街道。

  两位小厮合力捧一盆矜贵的花,小心翼翼地放置在饭店大堂,还没洒水护花,又急忙将挂于外面的鸟笼拎进大堂,大堂中央是舞厅,前来跳舞的人穿着华丽,不顾外面天气如何也要心打扮。

  范若婷在饭店处理公事的房间吃茶,木几陈放一壶茶,一把扇子,还有一台音机。

  关诗妤一进门就闻到浓郁苦涩的铁观音味,又听见清亮女声经电线传出。

  “今日早晨,上海市政府领导发布郑重声明,希望各大学校统一指挥管理学生,不要进行非法游行、示威、以及集体罢课、聚众闹事等活动,各级治安部门要加强预防恐怖袭击事件……”

  声音与茶气一同萦绕整个房间,范若婷坐在吃茶的桌前不曾抬眼,掀盖,轻轻吹一吹,闲适自得地抿着热茶。

  关诗妤坐在她的一侧,注意力并无集中,漫不经心地玩弄玲珑茶杯,听报道的内容:“医界共谈罢黜国医一事,必为政府所重视,思所以未雨绸缪之计,拟定于叁日后举行会议……”

  完毕,切换频道,播一首袅袅婉转的名曲。

  报道如此明朗,范若婷将茶杯搁在台面,讲道:“聚众滋事,与佑其所在的学校有关。”

  “不曾听人谈起。”关诗妤依旧低眉,简单回应。

  不是特意护着范佑其,也不想挑拨离间,而是她当真不清不楚,如此多事下来,实在无心思考这些。

  范若婷并没有对范佑其起疑心,只是说道:“你不关注是因为他没有直接参与其中,这件事的主角不是他,是廖心儿。”

  关诗妤终于抬起头来,好奇:“廖心儿干了何等好事。”

  明人不说暗话,“联合日本人罢黜国医,佑其护着她。”

  关诗妤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这两句合一块实在令人不愉快。”

  不愉快又如何,还不是得回到正题,她中肯地说:“先前与廖心儿打过几次照面,我发现她并不坏,傲慢之余有两个弱点,一个是她父亲,另一个则是佑其,她没了他们,一有风吹草动便不知方向。”

  范若婷眉目柔和:“眼光不错,我瞧你不仅是在时装裁缝上有见解,看人也渐有路数。”

  “那是因为他,我才多多留意。”关诗妤并没有故意要使姆妈不快,只以一种阐述事实的态度回应。

  这个“他”无需多想,范若婷心知肚明,以浅浅一笑代替微愠,毕竟到了这把年纪必须懂得把握脾气的分寸:“儿女情长必然挡路,这句话我同你讲过许多遍,你务必要抛开私情看人,拓宽眼界观察时局。”她从不迟疑,抬眸看关诗妤,字字清晰:“我知道你做得到,正如你看得清廖心儿。”

  “然而做得到与想要做是两码事呀……”听起来似是在撒娇,关诗妤轻佻地挑起眉。

  “不可儿戏,不想做也得做!近来廖心儿与一位演员太太交好,她丈夫是华人律师,叁人提及你,且需你为他量身定做一件西服。”

  “我有得推脱吗。”

  “没有。他们是人脉,是筹码,日后兴许派得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