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格精神癌早期
  被陈沦送去医院的感觉很奇怪。

  陆满捂着被玻璃刺出血的手臂,坐在出租车的后排。陈沦远远地坐在副驾驶,手撑在嘴边。

  夜晚跌落到地上,十字路口上红绿灯的暗红和鲜绿被无限放大。

  在最后一个红灯里,陆满抬头去看后视镜里的陈沦。

  陈沦身上都是暗红的,冷森森的光。他低着眼,手依旧固定在嘴边。他手上很多处都破了皮。那是打出来的。

  信号灯转换,原来搁浅在陈沦身上的暗红变成鲜绿,汽车发动。

  后视镜里的陈沦忽然抬头,阒黑的眼神穿透陆满的皮肤。

  陆满立刻捂着手臂往后缩,再不去看后视镜。刚才的陈沦让她想到纪录片里在雪地中嗅到血味的狼。

  到了医院,陆满下车,关车门,走出了三四步,停下,回过头去看陈沦。

  她看见陈沦坐在车里,面上的表情品上去像细盐。后面有车开来,车前的灯照亮了陈沦。他慢慢放下嘴边的手,很坦然地看着陆满。

  陆满看到陈沦手上月牙型的血口,他嘴唇上有血。

  等她从医院出来,车还在等那里,陈沦已经走了。陆满和司机说,她没带钱。

  憨厚的司机冲她摆摆手,“你哥哥已经帮你把车钱付掉了。”

  “他不是我哥哥。”

  “哦,那是我搞错了,你们俩给人的感觉挺像的。”

  陆满昏昏涨涨地去看后视镜,也看见一个沉郁的人。

  第二天,陆满醒来,脑袋也是沉郁着。她碰翻了床头的闹钟,红色的铁皮闹钟掉下来,一路痛心疾首地滚下去。陆满捡起来,摇晃,耳朵听到细碎的声音,大约是某处的零件出了错。陆满没有理会这个小小的零件。然而闹钟就是因为这个出错的零件,开始变慢,最后崩坏。

  生活和闹钟是一回事。

  现在已经有人的零件出错了。

  陆满最近总是丢东西。有些丢掉了,还会在张合那里再次出现,有些就是彻底不见。

  陆满看着那些再次出现的东西,心里有像一个女人在椅子上翘腿,露出丁字裤一样暧昧的笑。

  你看,张合,你偷得越多,我就越快乐。我容忍了你的偷窃,我多有美德啊。

  陆满觉得自己的美德就和背不完的《离骚》一样没有穷尽。

  然而于生戳破了陆满的美德。

  确切地记得,是在体育课后的课间。

  陆满用两根手指把汗湿的衣服往后拎,让微冷的空气钻进来降温。她进到黑黢黢的储物间里拿下节课要用的政治选修。

  于生也在储物间,干净的少年身上的汗味是非常好的催化剂。催化了陆满。

  陆满对着于生校服的白,忍不住说,“你最近为什么不理我?”

  于生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她,只是锁上自己的储物柜,把钥匙放进口袋。

  陆满叹气说,“你已经快把我的耐心磨光了。我只是想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