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部分
��我立即就说:“荣叔荣叔,清风街要说出人,他夏风是小拇指头,中星是大拇指头,这下你在九泉下该含笑了吧!”就把褡裢往火堆上扔。褡裢很重,掏了掏,是一卷黄裱纸,是朱砂粉泥,是雷击枣木印,是那个我翻看过的杂记本。杂记本上记录着中星爹所有的卦辞,也写得有意思,我就说:“中星哥,荣叔一辈子算卦,谁家红白喜丧离得了他?他过世了,得留件东西做个留念吧。”中星说:“那你把这本杂记拿去。”我便把杂记本揣在了怀里。

  当天夜里,我坐在我家的炕上读杂记本。读到第十八页,有一段他是在骂我,说我在土地神的小庙前正和人说说笑笑,他过去了我却不说了,是不信任他,更让他生气的是我给大家散发纸烟,连武林都给散了,陈亮也给散了,就是没有给他散。他写道:“引生不光是个流氓,老惦记夏风的媳妇,而且是个狗眼看人低。我手里有枪,我就毙了他。”我一下子脸红起来,害怕这杂记本被别人看到,就把那一页给撕了,扔到了炕角。一个人在炕上睡,睡不着,又把杂记本拿来看,里边再没有骂我的话了,几乎有二十多段都是他在为自己的病情算卦,写着他不得活了,春节前可能阳寿要尽了,而新麦馍馍是绝对吃不上了。他在怨恨他的寿命太短,怨恨他的一生里,清风街欠他的多,人都是在算计他。就在倒数的第五页上,他写着:“今夜肚子疼,疼得在灶火口打滚,锅里的饭做不熟,火从灶口溜出来燃着了柴火。死就死吧,柴火烧着了把房烧了,把我也烧了。但房要留给中星的,我忍痛又爬起来扑火,浇了一桶水把火终于浇灭了。”在倒数第四页上,他又写着:“我的日子是不多了。清风街有比我年纪大的,偏偏我就要死了?!今早卜卦,看看他们怎样?新生死于水。秦安能活到六十七。天义埋不到墓里。三踅死于绳。夏风不再回清风街了。院子里的苹果和梨明年硕果累累,后年苹果树只结一个苹果。庆金娘是长寿人,儿子们都死了她还活着。夏天智住的房子又回到了白家。君亭将来在地上爬,俊奇他娘也要埋在七里沟,俊奇当村主任。清风街十二年后有狼。”这段话就是这么写的,我说:“可笑!可笑!”害怕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我抬头看屋梁,怀疑是不是中星爹的鬼来了,我使劲地捋头发,头发上噼噼啪啪冒火星子。我再把那段话看了一遍,寻我的名字,看他怎么说我,但没有说我。寻夏天智的名字,也没有。我最想看看他是怎么说白雪的,也没有说。没有说就好,但夏风是“再也不回清风街了”,那么,白雪也要走吗?我就骂起了中星爹:“你死就死吧,你死前还放什么臭p!”愤怒着,就下了炕,在n盆里把杂记本点着烧了。

  第二天,我没有去七里沟,带着斧头去了屹岬岭,我原本要英雄一回,砍些野桃木要在中星爹的坟上钉橛,以防他对清风街的预言言中,但我把桃木橛钉在中星爹的坟上了,却没有对人夸耀过,因为那一天我对不起了白雪,干了一件现在还令我后悔的事。

  我是砍了野枣木回清风街,走着走着天又下起小雪,一见雪我就想到白雪了,就伸了舌头接落下来的雪。路边有一大堆包谷秆,可能是秋天里为了看护甜瓜地搭起的棚子,棚子已经坍了一半,包谷秆就乱七八糟架在那里。我坐在那里歇脚,舌头还是长长地伸出来接雪,说:“我把你吃到肚子去,吃到肚子去!”一个声音在说:“引生,你要把我吃到肚里?”我吓了一跳,定眼看时,路边站着的是白娥。白娥不是早已离开了清风街吗,她怎么又出现了?白娥说:“引生引生,你怎么在这儿?”我说:“你怎么在这儿?!”白娥说:“清风街我不能来吗?”我说:“是三踅把你又叫来了?”白娥说:“不提三踅!世上除了三踅就没有男人啦?”她竟然在我身边坐下来。我赶紧起身,她说:“我要是白雪,你起不起?”她也知道了我和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