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都让裴钧更加想起了早上的噩梦,如此看着几乎冷汗又要下来,可他却还是未能从场中移开眼,只徐徐问崔宇道:“老崔,你断案多,应也知道些巫师、萨满的事情。”他说着,指了指场上巫师的面具,“这样的鬼脸,你有没有……见过青蓝色的?”

  实则他很想从崔宇口中听出个否定的答案,这就证实那噩梦只是个噩梦罢了。可崔宇却几乎当即就把头一点,用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说:“见过啊。”

  裴钧当场几乎心都跳漏了一拍,却听崔宇还继续无喜无怒道:“萨满都是邪灵通神的玩意儿,你说的青蓝脸就更邪,朝廷早就明令给禁了。青面黄毛黑角的,那是粟克萨满,若是求他什么,没的命都会赔进去,东边山村里就常被萨满闹出命案,查起来也麻烦。你若要求个什么心安,拜拜庙子也就得了,千万别同萨满扯上干系。”

  裴钧听言已是强笑:“我们这种人,进了庙子还怕要遭雷劈呢。”说着最后看了那场中萨满一眼,便一拉崔宇袖子,“走吧。”

  二人到了刑部,裴钧一问才知道钱海清被关在死牢里,不抬手捶了下崔宇胸口:“够兄弟啊老崔。”

  刑部年关事务也杂,崔宇也惯不同他多闹,三言两语便叫了个主事领他进去瞧人,自己又去批案牍了。

  一路走到死牢底,除了尽处的钱海清,左右也就旁边儿关了个汉子,不叫不闹地正背对了牢外打着瞌睡,裴钧估摸那就是曹鸾之前说想替人保出大牢的杀人犯。

  钱海清老远就看见他来了,连忙奔来抱着牢门叫他:“裴裴裴大人!您可终于来了!”

  “睡得好么?”裴钧笑盈盈走过去,“崔尚书给你寻了这么个清净地儿,你谢过人家没?”

  钱海清朴桃似的俊脸上满是憔悴,显然是一夜未睡,口里却还是答:“学生谢过了,出去还想登门——”

  “现在还想做官么?”裴钧打断他的话,由旁边儿主事端来个椅子坐在牢门外,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听说你家世代杏林,在江南好好地开着医馆,怎会放着治人的善事儿不做,倒想来做官?”

  钱海清一愣,转念也想到裴钧定然已查过自己了,于是也叹口气,敛了袍子在牢门边跪坐下来:“裴大人也是庶民出身,该知道天下人太苦了……那不是大夫能救的。”

  裴钧听得笑出来:“你这话有意思。学医都救不了的人,难道做官就能救?”

  “——能救人的不是官,是权!”钱海清灼灼望着他,“大人,学生三年前在清谈馆听过大人讲学做官,说‘衣食父母官’都是骗人的把戏,您奉劝所有参科学子,说这世道唯独学权才能救人……学生当日听来直如醍醐灌顶,至此便惟愿拜在裴大人门下。”

  “就因为那么一句话?”裴钧愣了愣,只觉眼下看这学生就想看着个痴儿,“你怎知我不是随口说说?你又怎知道我就不是个鱼肉百姓的官?”

  “大人若知江南民生如何,便可知此言多重……眼下景况,却也不便多提,日后学生若留得命在,再与大人细说罢。”钱海清蓦然有些红了眼眶,忽而从栅栏之间伸出手来摇了摇裴钧的袖子,“大人,学生于邓南山被您扫地出门一事,近日也听董叔叔与六斤说了,深知大人不愿纳徒……确然是有苦衷的。可大人,学生是真心想要追随大人的……如若大人不信,那学生可将宁武侯府一举拉倒以证忠心,如此,大人可否相信学生真心,学生为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