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部分
也就到了嘛!咱村唱起戏来我再看。”鹿

  三把掇着一串串紫色花絮的苜蓿从笼里掏出来,码齐摞堆在铡墩跟前。白嘉轩揭起

  铡刀刃子,鹿三跪匐下一条腿,把一撮撮苜蓿拢起来喂到铡刀口里去。白嘉轩双手

  压下铡刀,咔哧一声,切断的苜蓿齐刷刷扑落到脚面上,散发出一股清香的气味,

  从土打围墙上斜泄过来的一抹夕阳的红光照在主仆二人的身上,鹿三接着给水缸里

  挑满了水,然后推了几车晒干的黄土垫了圈,再把牲口牵回圈里,拌下一槽苜蓿,

  拍打了肩头前襟后背上的土屑到前院屋里去喝汤。鹿三是个戏迷,逢着哪个村子唱

  戏,甚或某户人家办理丧事有吹鼓手为死人安堂下葬唱乱弹,他都要赶去看一场听

  一回过一过戏瘾。牛犊念书不开窍,整日价跟鹿三犁地种庄稼务弄牲畜,也就跟着

  瘸三染上了戏瘾。喝毕汤以后,暮色苍茫里鹿三咂着烟袋,胯骨旁边跟着牛犊走出

  白鹿村看戏去了。

  白孝文也是个戏迷。白鹿原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男人无论贫富贵贱都是秦腔戏

  的崇拜爱好者。看戏是白孝文唯一的喜好唯一的娱乐。白孝文已经被确立为白鹿两

  姓族长的继任人,他主持修复祠堂领诵乡约族规惩罚田小娥私通的几件大事树立起

  威望,父亲白嘉轩只是站在后台为他撑腰仗胆。孝文出得门来从街巷里端直走过来

  ,那些在荫凉下l着胸膛给娃娃喂奶的女人,慌忙拉扯下衣襟来捂住了乃子躲回屋

  去;那些在碾道里围观公狗母狗交配的小伙子,远远瞧见孝文走过来就立即散开。

  白孝文开始替代族长父亲到那些弟兄们闹得不可开交的家庭里去主持分家事宜,到

  那些为地畔为墙根为猪拱j刨打得头破血流的族人家里去调解纠纷。他居中裁判力

  主公道敢于抑恶扬善,决不两面光溜更下会恃弱凌弱。他说话不多却总是一句两句

  击中要害,把那些企图在弟兄伙里捞便宜的j诡之徒或者在隔壁邻居之间耍弄心术

  的不义之人戳得翻肠倒肚无言以对。他比老族长文墨深奥看事看人更加尖锐,在族

  人中的威信威望如同刚刚出山的太阳。他的形象截然区别于鹿兆鹏,更不可与黑娃

  同日而语。他不摸牌九不掷骰子,连十分普及的纠方狼吃娃媳妇跳井下棋等类乡村

  游戏也不染指,唯一的娱乐形式就是看戏。白孝文喝毕汤先礼让父亲去看戏,声言

  由自己看门兼侍弄牲口;白嘉轩朗然说:“你去看去。你叫你屋里人也去,天热睡

  不下喀!”白孝文再到上房问乃乃去不去,然后又问母亲去不去,乃乃和母亲既然

  都不去,他就再没有去问自己的屋里人。他拿了一把竹皮扇子出门上路了。

  贺家坊的戏楼前人山人海,浓烈的旱烟气儿和着汗酸味儿在戏台下形成一个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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