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部分
  的“乱弹”腔儿。白嘉轩独自一人吆喝着青骡在大路南边的麦田。里转圈,石碌涛

  底下不断发出麦苗被压折的“吱喳”声。鹿子霖从大路上折过身踩着麦苗走过来十

  月行步不问路,麦子任人踩踏牲畜啃。鹿子霖站在地头。白嘉轩一圈转过来,喝住

  牲畜,就和鹿子霖在地头蹲下来。鹿子霖说话爽快:“嘉轩哥!我给你还礼报恩来

  了。”白嘉轩不失庄重他说:“我哪有礼有恩啊!”鹿子霖热情洋溢他说:“你给

  咱兆鹏说下一门好亲。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这是终身大事!”白嘉轩仍

  然不在意地笑笑。鹿子霖接着说:“冷大哥还有个二闺女,有意许给孝文。我向冷

  大哥自荐想从中撮合,八字也都掐了,没麻达。就看你老哥的意思了……”白嘉轩

  蹲在那里就哑了口。事情来得太突然。他说:“这事今日头一回说破,我得先给老

  人说了……过三五日,我给你见个回话。”

  由鹿子霖作媒,把冷先生和白嘉轩联结成亲家的事也办得同样顺利。当一场凶

  猛的西北风带来厚可盈尺的大雪,立即结束了给冬小麦造成春天返青错觉的小阳春

  天气,地冻天寒,凛冽的清晨里,牛拉着粪车或牛驮着冻干的粪袋,喷着白雾往来

  于场院和麦田之间。冷先生的二闺女订亲给白家了,不过不是大儿子孝文,而是二

  儿子孝武。冷先生的大闺女订给鹿子霖的大儿子鹿兆鹏,白嘉轩觉得自己的大儿子

  订冷先生的二闺女有点那个,于是就提出了二儿子孝武。他回给鹿子霖的原话是:

  “我想给孝文订娶个大点的闺女。咱屋里急着用人(不便出口的一层意思是早抱孙

  子)。冷大哥的二闺女小了点儿。要是八字合,订给孝武。”鹿子霖急于联扯这门

  亲事,并不过多思考白嘉轩另外的意思,就说给冷先生。冷先生同意了。

  冷先生十分满意两个女儿终身大事的安顿。他不是瞅中白鹿两家的财产,白鹿

  原上就家当来说,无论白家,无论鹿家,都算不上大富大财东;他喜欢他们的儿子,

  也崇敬他们的家道德行,都是正正经经的庄稼人;更重要的是出于他在白鹿镇行医

  久远之计,无论鹿家,无论白家,要是得罪任何一家,他都难得在这个镇子上立足;

  他也许不光凭他的冷峻的眼光看得出,而是凭他冷峻的神经感觉到了,“交农”事

  件之后白鹿两家不好愈合的裂痕。他像调配药方一样,冷峻地设计而且实施了自己

  的调合方案,不管白嘉轩或鹿子霖心里真恨假爱也不要紧,哪怕维持一种表面的和

  谐亲密也是好的。当两宗亲事完成以后,冷先生在一个冬夜,订了菜,温了酒,请

  来了两个亲家,以少有的热情和感慨说:“不结亲是两家,结了亲是一家。我这人

  话短言缺又不会拐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