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解雪时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道:“已经大好了,多谢陛下挂念。”

  房里连灯都没点,解雪时隐约捕捉到赵株的腰间,垂着片白影,行动间微微一晃。

  果然是仓促之间,连汗巾子都没系好,只松松掖在腰间。

  实在是不成体统。

  解雪时道:“陛下,出见臣子,理当正一正衣冠。”

  他低头,顺手替赵株拢了拢外袍。赵株是他一手从孩童养成人的,两人素来亲厚,这些动作也是做惯了的,他一时之间,也不觉得亲昵。

  赵株却是猛一哆嗦,后退了一步。那汗巾子没系紧,漏出来一大截,雪青色的缎面,晕了点暧昧的茜红色,乍一看像从妇人面上搽下来的胭脂。

  缎面上绣着白光光一双小腿儿,搭在案上,依稀能看见一段瘦削腰肢,满捧浓云也似的乌发。

  饶是解雪时没看清那人的面目,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

  这小皇帝遮遮掩掩的,果然是幅避火图。

  小皇帝到了该通晓人事的年纪,他本不欲细看,谁知这一瞥之下,这画中人一腿微曲,隐约露出一对红胀春囊来。

  竟然是个男子!

  赵株臊得满面通红,急急忙忙将汗巾子塞进怀里。

  解雪时皱眉,唤那内侍,道:“这种腌臜物,怎可呈到陛下面前?”

  那内侍喏喏应声,竟是半躲在赵株身后,只肯露出半张脸来。解雪时一眼望去,但见他面色蜡黄,皮肤粗糙,全然不似阉人白皙阴柔,不由疑心大起。

  小皇帝忙踢他一脚,道:“蠢物,太傅在外头候了这许久,也不知道端盅热汤来,还不快去!”

  那内侍连忙应声,躬身缩颈,就要从解雪时身侧过去。

  解雪时微微冷笑,待他快步走到身侧,手指在剑鞘上轻轻一扣。

  环佩声泠泠相击。

  内侍正用袖子摁着额上渗出的细汗,膝弯忽的一痛,竟是被一股劲风抽中了麻筋,酸麻之中,不觉前扑一步,扑通跪倒在地。

  解雪时手持剑鞘,冷冷道:“什么人?窥伺禁中语,蛊惑圣心,谁谴你来的?”

  那内侍面色惨变:“解,解大人!奴才冤枉啊!”

  解雪时一剑鞘抽在他手肘处,迫令他露出一张脸来。下颌上一圈青茬,显然是新近剃的须。

  内侍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赵株战战兢兢,他是最清楚太傅秉性的,眉头微锁,唇角下压,显然是在盛怒之中。

  解雪时道:“陛下,此人来历不明,必有图谋,臣以为,应当严加审讯。”

  赵株道:“这……这是我请进宫里的乐师,本就是贪个乐子,朕这就谴回去。”

  他眼神闪烁,解雪时沉声道:“陛下!”

  赵株立时作罢,道:“这是教坊司的小吏,朕听闻,听闻……”

  “听闻什么?”

  赵株又垂着眼睛,跟闭口蚌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