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
  相面先生说大太太生逢乱世的话,二太太认为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一个豪门大户的大当家太太跟生逢乱世这句话无论如何也是沾不上边的事。二太太对相面先生说自己龙凤呈祥的话同样觉得滑稽。这个满口胡吣的算命先生!二太太在心里这么说。但是,说好话总比说坏话好,二太太是非常明白的。

  二太太蒋陈氏可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尽管在蒋家,二太太这样的身份地位,委实不需要多少心计,蒋家的经济是集体所有制,并且决定权掌握在男人手中。蒋家的妇人最大贡献应该体现在生儿育女上,但是这个最重要的程序在大太太和二太太这里卡住了,蒋家像一艘庞大的动力不足的大船,有可能因为她们而搁浅了。二太太当然知道生孩子特别是男孩的重要性,娘娘庙会上香并没有解除二太太内心的焦虑,倒是因此受了些风寒惊吓,一下子病倒了。

  大太太是在吃过晚饭之后才从使唤丫头秀儿嘴里听到的。秀儿说,二太太生病了,脑袋烫得像个火球。

  大太太就慌了,并且骂了秀儿,你个死丫头,咋就不早说?然后又对使唤丫头丝红说,快去跟药铺子里的穆先生说,让他带了药包儿来。穆先生是蒋家药铺的掌柜,一般情况下只给病人抓药,有时候也开方子诊病,穆先生把脉是远近出了名的。

  大太太随着秀儿赶紧走到银杏谷来,因为脚小,又走得急,p股和腰就格外扭得好看,秀儿反倒落在大太太的后面了。秀儿是二太太的使唤丫头,丝红才是侍候大太太的,蒋家的主人基本上不骂使唤丫头,今天是个例外。

  二太太躺在炕上,身上盖着缎子面的绣着喜鹊登梅图案的被子,屋里点着盏豆油灯,大太太开门进来的时候,风把豆油灯苗儿吹得摇摇曳曳。

  大太太坐在炕沿上,用手摸二太太的额头,她发现情况比秀儿说得可能还要糟,因为二太太基本上已经处于迷糊状态了。大太太就喊她,二妹子!二妹子醒醒。

  二太太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又睡过去了。大太太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口中喃喃地说,咋的会这样?咋的会这样?晌午吃饭时还好好的呢。

  秀儿说,二太太后晌让我把两双鞋样儿送到王妈家去,回来就见她睡了,我以为是累了,刚刚喊二太太吃饭,她只是哼哼,也不醒,我一摸脑袋,才知道厉害了。

  大太太知道骂秀儿没有用,就盼着丝红赶紧把穆先生请了来。但是,丝红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说,穆先生给李各庄的人接去了,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大太太这时候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女人在这种时刻往往容易表现出手足无措的特点来。正惶间,一声男人的咳嗽让大太太倏然之间放心不少,接着大老爷蒋万斋挑开门帘进来了,他的头发在后脑勺上参差不齐地蓬散着,让人难以相信这就是以前一贯儒雅做派的大老爷。大老爷一般不会到二太太睡觉的屋子里来,他是从账房许老爷子那儿回菊花坞这边来的时候听使唤丫头说的,才知道二太太病了,于是就到银杏谷二太太这边来了。

  二弟呢?又去赌了吗?蒋万斋问大太太。

  大太太说,我哪知道呢,后晌就没见着他。

  秀儿说,我刚才走的时候,二老爷在,他知道二太太病了,不会去赌钱。

  丝红说,刚才药铺里的伙计说,二老爷去问过穆先生,这会儿不知道去哪儿了。

  大老爷说,由得他去吧,秀儿,搬个凳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