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修)
  下雪了。

  我抬手,雪花像鹅毛一样轻轻落在掌心,慢慢融化成水,然后被体温蒸发。

  现在还不觉得冷,再过一会可能就会被冻僵了吧。

  内务府的人肯定不会想到给娘亲送炭,晚上这么冷,也不知道娘亲能不能睡着。

  贤妃娘娘能不能早点放我走呢?

  看样子是不能了。

  我看着从钟粹宫走出来的二皇兄,对自己要遭遇什么大概有了点数。

  “二皇兄。”我磕头,将头和身子都埋地低低的。

  小胖子二皇兄二话不说一脚踹在我胸口,将我踹翻在地。

  胸口一阵剧痛,眼前一片漆黑,我还没喘过气来,就听得他尖细的声音叫嚣:“连行礼都不会,歌妓生的儿子就是懂规矩。”

  他把“妓”读的又重又长。

  我摆弄着冻僵的手脚尽力跪好,“皇弟粗鄙无知,请皇兄多多教导。”

  二皇兄杨仪手下有一名力气颇大的太监姓高,宫内都叫他高力士。高力士走上前来,我只看见他黑色的皂靴越来越大,几乎像是一座山那么大。接着他把手按在我的后颈,猛地一下把我的头磕到青石地板上。

  脑袋里响过嗡的一声,眼睛雾蒙蒙的。

  “磕头要这样磕,懂吗?”高力士的声音粗糙得像是在沙地上刮擦过一样,在故作威仪的尾音中流露出几分女人的味道。

  死太监,活儿丢得久了,连说话都不成人样。

  “明白。”我应声咚咚咚地磕头。

  不知道磕了多少个,我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将头砸在地上。

  在宫里,疼痛和尊严是上层人才有的特权,对于我这样随随便便就可以被贵人们碾死的蝼蚁来说,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只要活下去,任何东西我都能付出,都能舍弃。

  我还得等到十五岁封王的那一天,带着娘亲离开皇宫。

  二皇兄似乎在笑,但我听不清了,北风扭曲了他的笑声,像是哭号。在我磕了一会头之后,他就放我走了。

  头上好像流血了,我摸摸额头,是一片凹凸不平的血痂。娘亲看了我也不说什么话,只拿出饭菜来让我吃了,把我身上擦干净,让我到寝殿睡觉。

  我知道,她一定在背着我偷偷哭。

  但是,这样的生活,不都习以为常了吗?

  在江南的时候,娘亲是秦淮河边的姐儿,要靠皮肉生意来养活我们二人。我们都觉得那样的生活很痛苦,她时常念着多年前接待过的一位贵人,说我是贵人的孩子,日后贵人会回来接我们去过好日子。

  贵人确实来接我们了,但是在冷宫里受人欺负的日子,难道比以前幸福吗?

  人生这种东西,在哪里都是痛苦的。

  我翻身,对上一双黑色的眼睛。那双眼睛沉静如不惊的深渊,仿佛承载着千年的不见天日的欲望。

  “被打了?”他右手支肘侧躺在床内侧。

  灯已熄灭,凭借着窗纸间隐隐偷过来的月光和雪光,能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