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星河夜
�发散在肩头,歪着脑袋看着他。没有惯常的从容或狡黠,只有些小心翼翼的歉疚,如同孩子的神气。

  苏佑没做声,凝目看她片刻,忽的弯下腰靠过来。卓静言猝不及防往后倒。他一手撑在她脸侧,近得两人眼中都能看清对方的影子。

  不知谁的心跳,愈发急促,在一室寂静中显得如同擂鼓声响。

  “脸色好多了。”苏佑看着垂目不语的她,“我还有剧本要看,你喝完粥就自己去休息。”

  他直起身去了书房。

  卓静言愣在原地,良久,她喝完小米粥洗好碗,敲敲书房微阖的门:“……苏佑?”

  “有事吗?”他的声音从门缝里和浅浅的灯光一起送出来,有些模糊,听不清情绪。

  卓静言看着门上细密的暗色木纹:“今天谢谢你,我先去睡了。明天我会找人来开锁的。”

  苏佑似乎动了动,有些轻微的转椅挪动的声音,但他并未起身。

  静了半晌,他说:“你先睡吧,晚安。”

  卓静言绷紧的身体倏地放松下来,有些莫名泄气,连原本打算的“晚安”也略去不说,踢着拖鞋转进客房,正要开灯的时候却一愣。

  床头放着一盏做工细的小夜灯,卧室四壁和天花板上缓缓旋转着繁密的光点,银河与星座清晰可见,如同缩小的浩瀚宇宙。一室柔和的白色冲淡了浓稠黑暗,像傍晚最后一道夕阳的暖光。

  夜很静,静得可以听清心跳和呼吸。

  卓静言拥着被子,躺在缓慢流转的星河之间,渐渐坠入梦田。

  苏佑在书房里一直坐到深夜。《魅影》的剧本就摊在面前,他看的却是一旁的榉木相框,镶嵌其中的那张照片是三年前他独自去英国进修表演时拍摄的。

  三年前的十月,伦敦已入深秋,鸽群穿过霏霏细雨,他一个人在特拉法尔加广场的喷泉边站着,看人群熙攘来往。不远处立着古老的圣马田教堂,灰白的建筑,灰白的天空,如同一副褪色油画,斑驳里透出陈旧的庄重和静穆。唱诗班的歌声从绘玻璃窗里传出,隐隐的若有似无,眼前默片一样的画面便渐渐鲜活许多。

  他倚在喷泉边听那歌声,冷雨拂面,连日压在心头的苦郁渐渐消散。

  人的意识最是自由无羁,停住想念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半年来的每一天他都在反复地自我催眠。

  不要看,不要听,不要想。

  要忘记。

  这样微寒天气陌生国度里,再下意识地回看记忆里那个身影,似乎真的已经模糊不清。清晰的唯有面前的人群,白鸽,雕塑,还有教堂的尖顶,带着真实的温度,一点一点覆盖在渐渐消逝的前度记忆里。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将这座“永久为人类打开大门的教堂”定格在胶卷里,几乎带着虔诚而感激的心情离去。

  主会听到我们心里的声音,帮助我们忘记苦痛的回忆。

  这张照片他保存了三年,一直放在他的书橱中。画面上的每一个细节他都熟悉万分,比如右上角掠过的五只白鸽,正中间小孩子手中的红色气球,左下角匆匆走过的穿大衣的男人,还有教堂前的台阶上,抱着画板歪着头的年轻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