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p;海边停着一艘大船,船上水手见到方怡的下属手挥青巾,便放了一艘小船过来,先将韦小宝和方怡接上大船,再将余人陆续接上。于八见要上船,说道自己晕船,说什么也不肯出海。韦小宝也不勉强,赏了他一百两银子。于八千恩万谢的回山西去了。

  韦小宝进入船舵,只见舱内陈设富丽,脚下铺着厚厚的地毡,桌上摆满茶果细点,便如王公大官之家的花厅一般,心想:好姊姊待我这样,总有会有意害我。船上两名仆人拿上热手巾,让二人擦脸,随即送上两碗面来。面上铺着一条条鸡丝,入口鲜美,滋味与寻常又是不同。只觉船身晃动,已然扬帆出海。

  舟中生涯,别有一番天地。方怡陪着他喝酒猜拳,言笑不禁,直到深夜,服侍他上床后,才到隔舱安睡,次日一早,又来帮他穿衣梳头。韦小宝心想:她此刻还不知我不是太监,只道我们做夫妻毕竟是假的,甚么时候才跟她说穿。

  舟行数日,这日两人依倚窗边,同观海上日出,眼见海面金蛇万道,奇丽莫名。方怡叹道:当日我去行刺鞑子皇帝,只道定然命丧命宫中,哪知道老天爷保佑,竟会遇着了你,今日更同享此福。好弟弟,你的身世,我可一点也不明白,你怎么进宫,怎样学的武功

  韦小宝笑道:我正想跟你说,就只怕吓你一跳,又怕你欢喜得晕了过去。

  方怡又向他靠紧了些,低声道:倘若我听了欢喜,那是取好,就算是我不爱听的,只要你说的是真话,那那我也是不在乎。韦小宝道:好姊姊,我就跟你说直话,我出生在扬州,妈妈是妓院里的。方怡吃了一惊,颤声问道:你妈妈在妓院里做事是给人洗衣,烧饭,还是还是扫地,斟茶

  韦小宝见她脸色大变,眼光中流露出恐惧之色,心只登时一片冰凉,知她对妓院十分鄙视,倘若直说自己是妓女,只怕这一生之中,她永不会再对自己有半分尊重和亲热了,当即哈哈一笑,说道:我妈妈在妓院时不只六七岁,怎能给人洗衣烧饭

  方怡脸色稍和,道:还只六七岁韦小宝顺口道:鞑子进关后,在扬州杀了不少人,你是知道的了延挨时刻,想法子给母亲说得神气些,。方怡道:是啊。韦小宝道:我外公是明朝大官,在扬州做官,鞑子攻破扬州,我外公抗敌而死。我妈妈那时是个小,流落街头,扬州妓院有个豪富嫖客,见她可怜,把她收去做小丫头,一问之下,好生敬重我外公,便收了我妈妈做义女,带回家去,又做了千金,后来嫁了我爸爸,他是扬州有名的富家公子。方怡将信将疑,道:原来如此。先前吓了我一跳,还道你妈沦落在妓院之中,给人做女佣,服侍那些不识羞耻,我尽可夫坏女人。

  韦小宝自幼在妓院中长大,从来不觉得自己妈妈是个不识羞耻的坏女人,听方怡这么说,不由得心中有气,暗道:你沐王府的女人便很了不起吗他妈的,我瞧一般的是不识羞耻、人尽可什么的。他原想将自己身世坦然相告,可甚么都说不出口了,索性信口胡吹,将扬州自己家中如何阔绰,说了个天花乱坠,但所说的厅堂方舍,家具摆设,不免还是丽春院中的格局。

  方怡也没留心去听,道:你说一件事,怕我听了欢喜得晕了过去就是这些么韦小宝她迎头泼了盆冷水,又见她对自己的吹牛浑没在意,不禁兴味索然,自己不是太监的话也懒得说了,随口道:就是这些了,原来你听了并不欢喜。方怡淡淡的道:我欢喜的。这句话显然言不由衷。

  两人默默无言的相对片刻,忽见东北方出现一片陆地。座船正在直驶过去。方怡奇道:咦,这是什么地方过了不了一个时辰,已然驶近,但见岸上树木苍翠,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