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旧的衣衫照例坐到梳妆台前,匣子里有新到的头饰,她随意拿在手中把玩却不知不觉恍了神,视线在绣屏上游移,繁复的花纹看得人眼花。

  许是看得太入迷,眼前的曲线混杂成重重灰影,而后空灵低婉的声音细细传入耳内:“在想什么?”

  宝贞被吓一跳,心跳如擂鼓,那分明是自己的声音!少女时悄悄看的神鬼话本在脑海里翻了出来,她仓惶地向四周打量,房里如往常寂静。香炉上青烟袅袅,红色的门帘在凉风中曼舞,然后笃笃的敲击声从耳边传来,宝贞浑身僵硬,不敢将头转向声源。

  “看这里。”

  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声音再一次侵入脑内,由不得宝贞自欺欺人当作无事发生,发丝黏在额角不太舒服,却是不知何时沁出了冷汗,她慢慢转过头,只见镜中的自己正兀自巧笑倩兮。

  咣当的动静先一步乍响,而后是臀腿小臂刺刺地疼,宝贞后知后觉身体在反应过来之前后退了,支在台面的小臂扫过,带得珠宝匣子滚落到地上散落一地,虽这椅座不高,但也足以让锦衣玉食供养的肌肤撞出一片青。

  “有没有伤着?”

  镜中的女子趴在镜面脸颊微鼓,宝贞惊恐之余有些恍惚,这样鲜活却轻浮的神态她长大一些就再也没有过了,大约因为所见并不是什么太可怖的景象,宝贞勉强找回些镇定,颤着声音低呼:“你是什么东西!?”

  镜中的宝贞朝镜外的宝贞眨了眨眼,有些意味深长:“我是你。”

  镜面泛起些许涟漪,奶娘带着一串丫鬟鱼贯而入,方才的动静惊动了门外守着的小丫头。将宝贞扶到贵妃榻上,奶娘着急地打发小丫鬟去请府医,宝贞本想拒绝,但是方才的事她有些疑心自己发了癔症,也就没有拦着。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黄昏,除却摔蹭的淤青也诊不出旁的问题,宝贞遮遮掩掩跟大夫说起早时发生的事,须发皆白的医者宽慰她,莫约是近来忧思过虑,许多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或多或少都会有此情状,闲着不妨找些陶冶情操的雅事做做,以想得太多反伤自身。

  宝贞攥紧了绣帕心下稍安,让人送了府医,却还是忍不住偷眼望镜子,镜面诚实地映着前方的物件,半点问题也无,宝贞一时也不知道是放心还是遗憾,角落的西洋钟发出了金钟铜磬般的鸣响,奶娘紧赶慢赶地叫膳,侍奉宝贞用了饭又张罗着让人烧水。

  宝贞沐浴过后散着发松松穿着亵衣从隔间走出,犹豫一霎,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坐到梳妆台边,大丫鬟绿柳和黄杨跟在她身边,在她坐下之后用干布一点点吸干乌发上的湿意,另一个丫鬟则端来熬好的安神药,宝贞皱眉喝完,取了奶娘递上的蜜饯。

  等长发干得差不多,小丫鬟捧个托盘进来,上边放着牙粉牙刷子等工具,宝贞勺起一小勺牙粉融进柳枝、槐枝、桑枝煎的水里漱了口,然后用牙刷子细刷,末了再用清水滤一回,拿着手帕将唇边的水渍拭去,片晌功夫,侍女们像退潮般静瑟离去。

  奶娘给宝贞涂上药膏,本想服侍她歇息,却被她寻了因由打发出去,她没有让丫鬟陪床的习惯,房里此时只有她一人,宝贞犹豫着坐到梳妆台前拉去遮掩的纱,有些紧张地看向镜子,镜中毫无异常,宝贞难掩失望地回眼,她大概是真的疯了,竟为那一句‘我是你’而心旌神摇。

  “在找我吗?”

  灯火摇曳,光亮似是熄了一瞬,宝贞恍惚看见有轻烟拂过,比自己低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