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元红堪醉人相嬲,花凋结得禁苑桃“注1”
msp; 云为衣裳凤为簪,朝霑红露暮如兰,人间怎堪如此色,瑶池清冷倦仙班。

  林氏听他将自己比作紫府仙子,不由面上发烧,垂首口中道:“叔叔如此抬爱,折杀贱妾了。”

  月桂于一旁却不以为然,暗忖:“此人油嘴滑舌,暗地里却不知安了什么龌龊心思。”

  又见林生对谭生笑道:“内子口中如此说,心里还不知如何蜜甜哩!”言语间便来搂夫人柳腰。妇人面上挂不住,瞪了他一眼,闪身避了,神色间却颇是恩爱。

  谭生见他二人调笑,又见林氏笑靥嫣然,身段风流,灯下看来,愈发美得恍若天人,心下羡道:“林兄真真好福气,若得美眷如此,夫复何求!”

  又听林生向妇人道:“叔叔将你夸到了天上去,你不敬他一杯么?”

  林氏此时羞意稍去,举杯道:“妾身敬叔叔。”双目同谭生一对,见他目光灼灼,颇有几分痴迷,不禁心中一颤,斜了目视不敢与他相望。

  谭生见她如此,自知失态,忙不迭谢了,一饮而尽。林生见他尴尬,岔了话题说些时事、诗文,二人借了酒意,指点江山,品评文字,大得其乐。既是在论诗,不免说到本朝王右丞、李青莲、杜工部等,二人就王李孰高孰低争执不下,林生无奈,随口向林氏笑道:“夫人,依你说来,这三人孰为翘楚?”

  林氏微窘,道:“妾身一个女子,怎敢信口雌黄?”

  谭生笑道:“嫂嫂但说无妨。”

  林氏踌躇道:“李青莲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我是极爱的,但王右丞那一首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却是言浅意深,最是销魂。杜工部的诗想来是极好的,只是每每萧索得紧,我一介女流读来消遣,却嫌沉闷些,只有一句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还记得住。”

  谭生闻言大奇,道:“有理,有理。却不知嫂嫂多习诗书,要仔细讨教。”林生见她所选虽是熟句,但胜在信手拈来,心中亦是吃了一惊。

  林氏赧然道:“妾身不过识得几个字,多习诗书却是万万不敢当。”

  谭生心中好奇,道:“夫人平日可有暇亲为文墨?小生伏聆仙音。”林氏神色为难,片刻方摇了摇头。

  林生见状笑道:“瞧你踌躇,定是有了,速速说来,不然罚酒三盏。”林氏挣不过,方吟道。

  晨昏独坐雁寺钟,菱花无意懒妆容。“注4”

  无声院落无情雨,寂落梧桐寂寞风。

  吟毕已是粉面微红,见二人瞠目结舌,面色古怪,暗忖:“必是粗鄙得紧,害他二人尴尬。”想到此节,更是后悔不迭。少顷忽然见二人对望一眼,哈哈大笑,更是羞得几乎要寻个地缝钻去。

  二人狷狂稍定,却听谭生拍案道:“好诗!”林氏一时犹不敢信,再看看丈夫,亦是面带嘉许,点头微笑不已。妇人心中怦怦直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谭生道:“通篇音义俱佳,末二句叠字尤为精彩,读之满口留芳,嫂嫂可比文君蔡女”注5“矣!”

  林氏摆手不迭,只道:“见笑了!”

  林生笑道:“平日只见你梳妆打扮,亦或稍事女红,却不知你竟深藏不露。家中藏了个女才子而不自知,倒是我走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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