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周惠一直往山里开,盘山而行。溪水潺潺,群山逶迤,山峰一浪接一浪,那植被的绿一片深一片浅,像连贯起来的水墨画,各处风景看似相同其实不同。一路上,几乎没有路人。耳朵里有嗡嗡的感觉。流淌的水声,树林的风声,挤满了双耳,闹闹的,心脏的跳动居然有些像远处的鼓声。

  一个急拐弯,一辆突突的拖拉机冲了过来,险些撞上。

  周惠踩了一下急刹车,轮子侧滑了一下,险些坠下山崖。开拖拉机的是两个十六七岁的男孩,下车来,围着周惠的车打圈,说:「你后退一点,我们才能开过去。」

  周惠下了车,这一下车,可把她的腿吓软了。车子就停在路基边,没有任何护栏,下边是几百米深的山谷。周惠尖叫着,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天呀,这是什么路,我居然也开上来了!」

  周惠重新坐进车里,踩油门,启动,放好前行的挡位,她已经非常后悔只身一人来。她想,我要怎么开回去呀?山里的黄昏来得快,刚刚四点钟,太阳就全落了下来。光线白得有些泛青。瞥见窗外无底的山谷,心到跳到嗓子眼,她叨念着,爸爸,保佑我,妈妈,保佑我。

  把车子稍稍后退了一点,让那拖拉机能够过去,周惠已经是大汗淋漓,脚已无力再踩油门了。她站在路边,看低处的峡谷,成片的树林没有规则地茂密地沿着山崖上生长着,喧哗的水流从树林中传出。周惠踢下几颗石子,听到落下去时碰撞到树叶的磨擦声,却听不到落底的回声。深不可测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现在周惠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她只好掏出电话,向周军求援。周军在一阵埋怨后让她别动,他说他马上赶过去。

  打完电话,周惠的心情好了许多,她觉得踏实,有人会帮她解决好一切。见附近的山涧有条山泉流泄而下,周惠觉得不在这清澈的水里洗点什么真是冤枉。

  她脱掉了鞋子,就站在水里把头上的丝巾摘下,放在水流中漂洗着。山里的天黑得早,不一会,远处的村落星星点点的灯火,若明若暗。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在山冲里四处回应。周惠又拨打了周军的电话,不知是她这边的信号不好还是周军那边的,一时无法接通。

  随着夜幕的遮盖周惠身上热气褪去,阴冷马上袭来。薄如蝉翼的衫子与短裤留不住身体的热量,隔不开山里的寒冷。黑暗中崎岖的地面、参差的树木、挡路的枝叶,这使周惠慢慢便有了恐惧。她把自己锁进了车里,一遍遍地拨打着电话。

  周军驾着越野吉普在公路上狂奔,随着天色越来越暗,他的心也跟着越是焦急。这天,他正接等从省里的总队领导一行,突然间接到了周惠的电话。周惠向他叫嚷着,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以为她遭绑架了。于是,急急地喊起来,「你在哪儿?」

  周惠兴奋极了,说,「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在往望山坪的大山里,我的车快开到山顶上了,可是看见无底的山谷我就不敢开了,现在让车停在那儿,你来帮我。」

  周军这下松了口气,知道她是去望山坪看梅姨,他骂她,「你这不是吃多了撑的?多悬。」他念着,「小惠,你怎就这么地任性,你要我怎么不去告诉你东平?」

  周惠说,「你告诉东平,那你就别来了。」

  她最烦东平罗嗦。做为哥哥和丈夫,他们都一味地疼爱得近乎宠她。东平是她的丈夫,生活久了,总有些磕磕绊绊的琐事,有的时候也会争吵几句。周军便不同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