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八折、欲辩忘言,此间深意
msp;萧谏纸几不忍看,又无法下手,心底茫然,忘了他已难言说,喃喃自语:

  “你……还有什么心愿,有什么未了之事,我给你办。什么都行,再蠢、再荒谬可笑的都行,我一定不骂你,不笑你蠢,一定……给你办妥。”

  但谈辅国真干过什么蠢事来?

  他这辈子最蠢、最荒谬的,就是信了你萧谏纸啊!

  老人连吐息都像剐着自己,恨不得让狗活吃了心肝,兽牙碾着脏腑,嚼得唧咂有声……是那般痛悔并深恨着。而怀里始终不肯断气的谈剑笏,像直视他所有的罪愆与脆弱,一锤又一锤地粉碎着老人的信念。

  明明……明明是何等剧烈的痛楚啊!忍这般苦,是等我给个交代么?

  “你……想问,方才老贼说的那些,我是不是都做过,是么?”

  谈剑笏似想开口,形似唇鼻的那团焦烂动了动,终究没绽出声。

  “你想问……操纵妖刀,在灵官殿、水月停轩、烽火连环坞杀了这么多人的,究竟是不是我?”

  “你想问,煽动手无寸铁的流民围山,令他们暴露在铁骑刀枪之前,以为膏壑的,是不是我,对不?”

  “你想问,做了这些罄竹难书的恶行之后,我为什么还能睡得安枕,还能在人前装出一副道貌岸然,还能厚颜无耻训人子弟,以士人表率自居……”老人语声怆厉,如困兽垂死伤人,带着自残似的讥诮张狂:

  “是不是,辅国?”

  他为这一刻已准备了许久,虽然起初并不是为了对谈剑笏言说。无数次午夜惊寐,萧谏纸从千夫所指的恶梦中醒来,梦里每张面孔或怨毒或鄙夷,带着难以反诘的义愤袭来。老人逼自己一句句回想,一句句抗击,才能坚持恶道,往下走去。

  但谈剑笏只闭了闭眼,才又勉力撑开,涣散的灰眸仍向着老人,似欲聆听。

  萧谏纸仿佛被狠抽了一鞭,满腹的激昂顿失着落,只余说不尽的空虚寥落。

  大凡谈辅国能听懂的道理,往往须在三句话里说完。若逾此数,台丞副贰便难以消化,常被萧谏纸拿来揶揄,以为谈资。

  “你脑子既不好使,何必折腾自己?”台丞冷哼:

  “少问多听,听不懂便罢,多省心。叫人给卖了,也不难受。”

  “台丞,我以为道理都是简单的,三句话尽够了。”

  谈剑笏难得反口,显是真觉委屈。萧谏纸斜乜着他,冷笑不绝,就有你这么贱的,想放你一马,还自个儿凑上讨打。又寒碜碜问:

  “三句话能说清的叫道理,那说不清的叫什么?”

  “叫辩驳啊。”紫膛汉子想也没想,冲口便答:

  “心虚之人,才须辩驳。属下一直是这样以为。”

  言犹在耳,不敢与他黯淡的眸光相对,垂肩颓坐,“那些事,都是我……”却被打断。怀中的谈剑笏意义不明地嚅嗫着,分不清是呻吟或欲语,不知还余几分清明,生命似将走到了尽头。

  萧谏纸不欲留下遗憾,为他抚阖眼皮,咬牙道:“殷贼所言……确有其事。”背后因由,一下不知从何说起,堂堂龙蟠,竟尔失语,听任所剩须臾点滴流逝,心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