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迟扬的手放在他背后,感受着如常平静的心跳,沉默良久,投降似的松开了,大喇喇摊在身旁:“起来吧。”

  何弈动了动,要坐起来,隐约觉得自己碰到了什么,又迟疑地顿住了,试探着开口:“你……”

  你好像硌到我了。

  迟扬没给他组织语言的机会,敷衍地“嗯”了几声,自暴自弃道:“是啊,第一天就告诉过你了,我同性恋,有反应不是很正常么。”

  他移开视线,在心里默默地想,要是这人还跟平时似的单纯得莫名其妙,敢开口说什么那我帮你解决一类的话,明天就别上学了。

  好在何弈只是停顿片刻,沉默地撑着沙发坐起来,尽可能避身体接触,以一种十分克制的方式翻下沙发,走到了一边。

  “那你去洗澡吧,”他一边说着,拿出迟扬给买的牛奶,拆开吸管喝了一口,“那些电视剧里擦枪走火的男主角都是去洗澡的。”

  迟扬叹了口气,觉得这人在感情方面的思路简直莫名其妙——他总觉得以何弈的状态,如果现在自己借题发挥,随便威胁他两句顺带表个白,对方真有可能被他唬住、不明就里地接受了。

  他现在就像是个天赋异禀的催眠师,遇到个压根不知道催眠为何物、又天生容易被催眠的人,还对人家抱有非分之想,靠最后一点良知拉着,才不至于反手把人催眠了扛回家去压寨。

  “行,受教了。”迟扬坐起来,扯扯衣摆,瞥了一眼低头喝牛奶的优等生,觉得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买什么不好,非得给他投喂瓶牛奶。

  可能是受这个插曲的影响,当晚何弈一如往常平静地沉入睡眠,却做了个不太平静的梦。

  内容模糊而暧昧,具体场景他已经记不太清,只知道是自己坐在迟扬身上,难以忍受似的低伏下去,对方湿而热的呼吸扑在他颈窝里,贴着他的耳朵,叫他哥哥。

  就像一头莽撞的狼崽,犬齿钝钝地扎在他肩骨上。

  何弈抽了口气,从这个旖旎荒唐的梦里猝然醒来,靠坐在沙发上,耳朵隐隐发烫。

  过了片刻他回过神来,平静地意识到,自己似乎也需要洗个澡。

  从他有记忆起,尤其是长到十几岁之后,安安稳稳一觉睡到天亮的次数其实非常少,从梦中惊醒已经是家常便饭,哪怕那不是噩梦。

  但从这种梦里惊醒,却还是第一次。

  甚至比起诡异骇人的噩梦,他宁可每晚都从这样的梦里醒来,至少身边的体温是热的,梦见的对象也是他不介意亲近的人。

  想到亲近二字的时候,他迟缓的思绪一顿,好像一个浮在水面上的人路过群鱼,被游鱼轻轻啄了一口。一些始终浮在那里、他不知缘由也无法理解的情绪似乎突然有了解释。

  他好像很享受迟扬陪在他身边的感觉。

  称不上多么趋之若鹜,只是不介意被这个人看见藏在面具下的本性,也不介意对方强硬地闯进他的世界里,坐在他旁边,和他分享烟和打火机,那样的享受。

  何弈看了一眼挂钟,发现自己昏昏沉沉做了个梦,其实也不过睡过去一个多小时,两点出头,说不定迟扬还醒着,在打他的游戏。

  于是他拿过手机,接着几小时前那个“嗯”字,敲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