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还有一半,是一片模糊的阴影,难以
�其实根本就不在乎她挨不挨打,受不受骂,他在这个家里的表情永远是如坐针毡的,有时候云蓁甚至觉得他想让她赶紧挨完打好让他安安静静看书看电视玩电脑,李素君骂她的时候声音很高很尖,扎得人脑仁子疼,后来云廷山就在李素君打骂她的时候找借口出门了,再后来即使李素君不打骂她的时候,他也经常出门,一出去就是很晚才回来。

  林涧松这一句非常平常的,礼貌性的“你还好吗”是云蓁这么多年以来到的唯一安慰。

  云蓁被一股莫名的情绪冲上头,她居然不知道应该是哭还是笑了。她平常是很少流眼泪的,李素君不会对她的眼泪产生丝毫同情,而且,她的理智告诉她,眼泪对不在乎你的人来说,是最无用的武器,反而是怒火的催化剂。

  然而仅仅今天一天,不到二十四小时,她就对着林涧松掉了两回眼泪。

  她哀婉又凄然的目光到他身上打了个圈,就又藏起来了,眼前的这个云蓁和今天跟着他进五院的云蓁不同,也和在墓园里神采奕奕的云蓁不同,非要说哪里不同,林涧松只能打一个比方:她就像是把自己浸没到浮着冰块的冰水之下了,她蜷着身子,任凭那溢着冷气的冰块淹没她的头顶。

  林涧松觉得他必须得说点什么,可是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好像不太合时宜,他只能闷头陪着她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股海腥味扑面而来,浪涛拍打礁石,他们走到海边了。

  已经是傍晚了,天空的静谧和海的喧嚣上下掩映,晚霞下降了,温柔地铺在他们的头顶,夜航的船只亮着几星遥远的灯光,夜色模糊渲染了他们的身影,他们并肩坐在一片海滩上,沙子底下还有阳光的余温,云蓁握起一把沙子,它们顺着指缝流下,被海风吹斜飘远了。

  “我初中的时候,那时候还和老头住在一起,老头情况不算太坏,大半时间是清醒的,有一回我正在上课,体育课,他来找我,就在学校栅栏外面大声喊我,又哭又闹的,他没穿裤子,只穿了个大裤衩,两条腿又干又瘦,裤衩后面都是屎,他上了厕所突然发病了,哭着要找我,屁股都没擦。我就在全班面前被老头抱着大哭了一场,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林涧松的声音很低沉,他不看她,就只是给她讲这样一件往事。

  “你是在安慰我吗?我听说安慰别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告诉他,我比你惨多了,你这算什么。”

  “那我有没有安慰到你?”

  “有一点吧,让我有点同情你。”

  林涧松身子向后双手拄在沙滩上,仰起头说:“同情可不是什么好情绪,我觉得你和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太没用了。”

  云蓁不言,她并起双膝,歪着头枕在膝盖上看他。

  林涧松给她的感觉一直都像是一根绷紧的弦,蓄势待发,很锐利,让人害怕一不小心就被他刺伤了,可是现在,他看起来像在日头下逐渐消融的冰雪,很柔软,眉毛孩子气地皱着,下颌线锋利而清晰,他微微眯着眼,双眼皮的褶皱很深刻,她对他说:“我明天再来找你,我们再试一试吧。”

  林涧松看了她一眼,说:“你不是说明天我就不记得今天了吗?那你岂不是还得重新来一遍?”

  云蓁说:“重新来就重新来吧,你真的挺好的,我觉得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她攀上前去,在林涧松的脸颊上印下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就像一只卸下心房的小猫的初初一蹭,满怀眷恋。

  林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