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正苦于没有理由外出,严小姐的那幅观音图就给了她最好的借口。

  到画的第二天,她借着献画的名义,悄悄将爹爹偷渡去了邯山寺,希望佛家清净之地能让父亲暂避风头。

  没想到不过这几天的功夫,爹爹和外祖就被子观再次转移了。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这些,子观肯定更早就开始部署一切。

  即将发生的事情也许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看出她的顾虑,段衡低笑,指尖柔柔推开她眉间的褶皱。

  “要说服老师,可是比安排其他事情加起来都难。”

  ……是了,爹爹还在生子观的气,他们见了面,少不得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想到爹爹直眉瞪眼的样子,江玉卿果然被他带动了心神,黛眉松开,杏眼微弯。

  适时,又一阵微风吹过,他们站在高楼之上,视野的极限,远处渐陨的夕阳将天际渲染成绚烂而肆意的蓝紫黄橙。

  对于作画,段衡只是稍有涉猎。

  他知道,在那一方小小的白色洞天之上,雅士狂客挥毫泼墨,纵情写意,那些中侧快慢、顺逆聚散的随意挥洒,可以留出最深情的白,画下最浅淡的黑。

  松烟,藤黄、胭脂、花青、广花

  深浅浓淡在洁白稠密的宣纸上肆意延展。

  造化钟神秀,在这短短的一须臾,段衡的眼中竟能容纳如此纷繁驳杂的色。

  而她是这片缤纷之上唯一的白。

  纯。

  粹。

  最容易,也最不容易获取的颜色。

  一旦被侵染,就再也无法回归的白。

  风止。

  段衡回过神,将被吹至她唇边的碎发挽到耳后。

  发丝在指缝间缠绵,他的手指顺势插入她的发,低下头,温热的吻落在光滑的额。

  “此君,你看。”

  他揽着她的腰,让她转身看楼下来往的人影。

  江玉卿向下看去。

  站在高处,夕阳下,那些往日熟悉的建筑与路人都变得陌生而又渺小。

  “站在这里,你可还能看到地上的蝜蝂1与蝼蚁?”

  “自然不能。”

  “在丞相和太尉的眼中,我们也一样。”

  一样?

  “一样渺小,一样无足轻重,一样贪得无厌,一样不自量力。”段衡的笑容中掺杂进一丝轻蔑。

  “此君知道为什么我拒绝了严丞相的邀约,之后的挑拨却都是严小姐出面吗?”

  “”江玉卿没有说话,她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严小姐心有不忿,但现在看来,原因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她隐隐有个猜测,却总觉得不对。

  侧过头,她看着段衡的双眼,如同待哺的幼燕,殷殷等待他的回答。